和离的女子想要再嫁容易,可被休的女子想要再嫁却难了,甚至会被人议论纷纷。
连永康侯也沉默了,后宅之事,他从来不怎么上心,但娶贺家的姑娘是两人一道商量的,都说娶妻娶贤,即便没有诞育子嗣,也并不曾以七出之条休弃,可如今贤妻变成了毒妇,永康侯还能说什么,也是赞同休妻的。
“不要,我不要被休,世子爷,求求您,看来我操劳中馈多年的份上,求您别休妻。”被休的女子命运有多惨,贺氏不是不晓得,因而她才小心翼翼的维护着自个不能有孕的秘密,就是不想被休。
梁云川却一脚踢开了她,眸色阴狠,“操劳?是挺操劳的,忙着拿梁家的钱财去补贴你的娘家,自然是操劳。”
“云川,你这话是何意?”永康侯惊诧万分,贺氏岂敢。
“我也是前不久才晓得,贺氏这些年没少接济贺家,本也不在意,可如今她的事揭开,母亲怕是得去好好查查账目,不晓得她可有做假账。”
梁云川是学武之人,性子不如文官细腻,有些事也是得过且过,想着偶尔接济娘家也不算大事,可如今晓得贺氏是如此蛇蝎心肠,他便是一分一厘也不想给贺家。
“我没有,我没做过!”贺氏趴伏在地上,咳出了一口血,喃喃着没有。
“有,夫人的确是挪用过公中的物件去补贴贺家,因着夫人的兄长好赌,每每赌输了便来找夫人,夫人拿不出钱财,便偷偷地将府中之物带出去变卖,将银钱给贺公子。”春梨捂着脸抽噎道,连一块遮羞布也不给贺氏留。
“贱婢,我要杀了你,你可是我陪嫁丫鬟,你竟敢胳膊肘往外拐。”贺氏从地上起来又要去打春梨,被随从一把摁住。
“怪不得我之前发觉府里少不不少东西,我还当是府里的下人手脚不干净,逐个查过,却什么都没查出来,可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你原本就是高嫁到我们家,可心思却一直还在贺家,将梁家的财产卖了去补贴贺家,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侯夫人已气的胸口上下起伏,险些要晕厥过去了,越是盘查,越是让人气愤,她已不想说话了,“来人,将这个毒妇拖到顺天府去,我倒要瞧瞧,你到底还做过多少恶毒之事!”
这下侯夫人是连休妻也不要了,要将她告上官府。
“我不要,我不要去官府。”贺氏往门口连滚带爬,想要离开,可还没爬几步。
管家匆忙来报,“侯爷,世子夫人的娘家来人了。”
贺氏的眼睛亮了,她的救星来了。
云莺看着银筝睡去,疼的身子都在打颤,却抵不住睡意,从厢房出来,她先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坐在厅上静静地喝茶,凝玉凝珠等人猜测到发生了何事,都不敢开口,只默默地守在一旁。
云莺在发呆,她在想银筝的仇何时才能报。
如今想要汤雅付出代价是最简单之事,可是明康公主,太子还有敏安,对于她来说却有些难了。
太子与明康公主亦是秦王的敌人,迟早也是等得到这么一日。
算下来,只有敏安最为棘手。
一是她没有出面,晓得在背后躲着,方才汤雅等人也没将敏安供出来,敏安是贵妃的侄女,又颇受宠爱,就像太后之于潘旭,潘旭之死,太后都记在她的身上,所以太后想要她死。
若是她一定要求殿下惩治敏安,能不能成先不说,即便成了,也是得罪了贵妃娘娘,得罪了靖国公,也许对于他们来说,银筝只是一个婢女,哪里值当他们用敏安县主来换。
可银筝在云莺心中却是极为重要之人,十个敏安也难抵她心头之恨。
更何况是成不了的,即便殿下愿意,他也得顾忌着靖国公,顾忌着贵妃娘娘……
想来想去,她如今能做的,似乎只剩下先向汤雅索要银筝的半条命了,至于其他人,只能慢慢来了,不可操之过急。
滚烫的茶水入口,云莺却像是感受不到似的,她的心太冷了,她从未如此恨过。
即便自幼被拐来卖去,入了云楼,成为人人都瞧不起的风尘女子,她也从未恨过天理不公。
可方才瞧着银筝因为疼痛而皱起的眉她头一次觉着,世道不公,银筝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他们却如此折磨她。
从前云莺不希望敏安入府,可如今她却盼着敏安入府,她要用自己的手段报仇,只有敏安入了王府,她才能让敏安死在后院明争暗斗之中,也许那时死的也可能是她,可到底她也是努力过了不是吗?
正想的出神,裴烬回来了,瞧见云莺坐着发愣,而她手指还未包扎,眉头紧蹙,“你是不知道疼吗?方才医女在时为何不让她包扎一下?”
裴烬惊醒了云莺,她忙放下茶盏起身要行礼,却被裴烬摁了下去,“坐着,凝玉去取药来。”
裴烬半蹲着,捏着她纤细的手指,轻柔地为她上药,沉吟片刻道:“我方才去了一趟靖国公府,敏安从楼梯上摔下来,磕到了额头,如今还昏迷着。”
云莺有些讶然,这一摔,可真是巧合啊。
“我知晓这件事背后有敏安的牵扯,但她如今昏迷不醒,加上母妃派了人去舅舅府邸探望,也与我说了此事……”裴烬头一次觉着,原来底气不足是这样的,连话也说不出口。
他知此事云莺受了莫大的委屈,一切的源头极有可能是敏安,但舅舅再三道歉,险些与他跪下,也保证日后会约束好敏安,必不再犯,母妃劝他饶过敏安一次,这让裴烬便不好追根究底。
到底敏安是舅舅唯一的女儿,而舅舅自幼疼爱母妃,当初原本母妃也是要流放的,可舅舅将罪责都揽到了自个身上,甚至将母妃从苏家除名,以保全母妃。
母妃欠了舅舅的,这才对敏安十分疼爱,也想着让敏安嫁到秦王府,母妃承认这事是她没做好,当初给了敏安念头,让敏安以为可以做秦王妃,如今不过是嫉妒昏了头……
“这次怕是要委屈你了,对敏安,怕是不好追究。”裴烬低着头,甚至不敢抬头看云莺,他心虚了。
而云莺早已想到是这个结局,毫无意外,心底越发凉了,可面上却露出温婉笑容,摇了摇头,“殿下说什么呢,这事是汤雅挑起的,和敏安县主有何关系,原先是莺莺慌了神,胡乱将敏安县主牵扯进来,如今证明是汤雅挑起的,莺莺该向县主赔罪才是,县主昏迷,身子可还好吗?”
“她暂时无碍,等她醒了,我让她向你赔罪,也向银筝赔罪。”
云莺莞尔,“不必了殿下,银筝如今还是低调些为好。”
高高在上的敏安县主哪会向她们赔罪,来耀武扬威还差不多。
裴烬看着云莺,想从她面上看出一丝恨意或是不甘,却只瞧见了她柔和的笑容,她当真不介意吗?
裴烬将云莺的手包扎好,安抚道:“你且放心,只此一次,便当是我还舅舅的人情,日后敏安若是还针对你,你尽管和我说。”
云莺收回手,点了点头,却不以为意。
裴烬觉着屋子里安静的有些令人难受,又问:“除了敏安,你还想如何报仇,我都答应你。”
云莺望着他,毫不犹豫道:“我想要汤雅的半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