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生何事,不得不重新睁眼,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就见北方黑沉沉的天幕下,似隐射出几道银白的电光。随鹰啸声临近,那电光加剧,闪成白茫茫一片,向囚禁她的这两座山峰横扫而来。
她强忍伤痛,难以置信地甩甩头,以使模糊的视线变清晰。她逐渐能够看清,有一大二小的三只巨鸟,正冲散刑山里夜间的雾霭,向她飞驰而至。
那数道银色电光,是在它们风驰电掣般飞翔时,两翼与空气摩擦而产生出的光亮。
领头那只巨鸟体格最大,她看得眼熟,可身体的痛楚令她大脑混乱,一时间实在记不起来,到底曾在哪里见过它。
不过她也没时间细想了,因为仅眨眼功夫,它们就已如三座银闪闪的、移动的小山丘般划过云层,来到了她面前。
等它们以全貌出现,她才看明白,原来那是三只老鹰,全部羽毛乌黑锃亮如上釉彩,头上却各顶一撮洁白如雪的绒羽。
它们一齐向左半歪鹰头,红红的鹰眼满含关切,上下打量着她。虽然它们体型硕大,但这一致偏头的动作,倒使它们显得呆萌可爱。
老鹰的眼神,终于让曦穆彤忆起曾在哪里见过它,顿时心如被万箭穿透,体肤之痛被压制,只剩了无尽的心痛。心痛撕扯得她几近昏死,凄然自语道:“芒头鹰它们都是芒头鹰先生是羽风先生”
三只芒头鹰,似乎听到了她艰难的自语,又整齐划一地把脑袋拧向右边,红眼里流露的关切,有增无减。
鹰嘴蝠们遭驱散后,实不忍放弃正在享用的大餐,有几只不怕死的,又阴阴潜伏过来,望着这边蠢蠢欲动。
领头芒头鹰见状,眼中关切转为怒意,再次仰天出响遏行云的长啸,啸声之高亢,竟将那几只企图欺近的鹰嘴蝠的耳膜震破,只只双耳都喷出鲜血,吓得其余那些再度轰然散去,再也不敢向这边靠近半步。
芒头鹰仅凭一声鹰唳,就击退大群鹰嘴蝠,显得越斗志昂扬。有它带领两只小鹰,雄姿英地守卫在身边,只怕曦穆彤真再被悬上个九十九年,也不会受到任何生命威胁。
“羽风先生”
她本以为闭眼后,自己就能化作幽魂,告别红尘,飘出浊世,谁知在最后一刻,他还是没有放手,他还是派来芒头鹰,保她不受伤害。
她压抑已久的屈辱与心痛,在感受到他的温暖后,被彻底释放。她心痛欲裂地对着黑暗疾呼他的名字,久违五百年的泪水,也如海潮般,从两眼汹涌而出
破晓时分,灵宣洛与断箫赶到了隐藏于南天顶,那厚厚云层后的支离山。
可矗立眼前的,还是他们曾经认识的那座阴森可怖的刑山吗
支离山,曾被世人谑称为神仙鬼狱,一山独跨三界之名。从这山第一次走入灵宣洛的记忆起,就没见过阳光直接接触山顶。它始终只敢远远观望,勉强将几缕黯淡的光线折射进山峰,以至于阴郁的气氛加上囚徒们的惨叫,把这里形容成鬼狱,实不为过。
然而此时,支离山的变化可谓翻天覆地。
山上应于昨夜降下鹅毛大雪,寒阳初照时,显出一派银装素裹、傲雪凌霜的美景。阳光已不再四处逃避,而是慵懒地驻足于雪峰之巅,令这直接的光明,显得弥足珍贵。
二人见支离山已由南天地狱变为雪国仙境,皆停下脚步,站在云朵上,从远处凝望。
清晨的微风,轻拂他们的丝与衣袍,那丝丝撩动,更显出他们的沉寂。
静立良久,灵宣洛已明白昨夜生过什么,面上绝望之色褪尽,苍白的双颊,竟因欣喜而浮现久违的红润。
“姑姑哭了,五百年来,她终于哭了。”他说着,淡淡地笑了。
第一章妖陵论局之蝶恋花
漠北,绝望之陵后山,鹰眼洞
小跳蚤坐在鹰眼洞外的一块石头上,用两只肉乎乎的小手捧着下巴,一脸愁容地呆望眼前,那已被砂石封得再透不进一丝光亮的洞口,不停吸啜着小鼻子。
“哥哥啊,你这是打算死在那个洞里,再也不出来与我们相见吗”
正伤心地嘟哝,忽觉有一只冰凉的大手,搭上他肉弹弹的肩膀,扭头看,原来是江南君。
“他,还没有出来”江南君轻声问,语气里满是感伤。
“没有。”小跳蚤挂着两颗泪珠子摇头道:“他都已经在里面呆了整个星期了,一直一个人,怕是闷都得给闷死呢江南哥哥,你说我们是不是要把洞口砸开,然后冲进去救他”
“这”狞灭天子如此状态,江南君也深感忧虑,不过若要直接打开洞口,横冲直撞地闯进去,他还是显得犹豫。
二人正愁眉相对想不出办法,却听洞口处传来石块挪动的声音。
小跳蚤一见有动静了,立时蹦得老高,高兴地嚷道:“是哥哥他还活着,他要出来了”
江南君随他这声嚷,心头一松,也赶紧望了过去。
封洞的碎砂石稀里哗啦落了一阵,紧接着就是“轰隆”一声巨响,整块紧堵洞口的大石头被一股劲力击碎,于瞬间倒塌成碎块。
大石瓦砾堆积成小山包,并扬起厚厚的烟尘,呛得小跳蚤和江南君都连连咳嗽。等烟尘渐渐消散,狞灭天子弯曲的身影,出现在了山包后面。
“哥哥”
小跳蚤见他终于肯出来了,立即破涕为笑,挥出他最拿手的弹跳功夫,像根弹簧似的就蹦了过去。可等蹦上瓦砾堆,他又停住脚,好像是给人封了穴道,呆住不动了。
他看着洞口那个男人,吓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那人不仅面容憔悴,脸还青得像鬼一样可怕。曾经丰满润泽的双颊,深深凹进颧骨里,留出两道阴影,更增添了他的病态。
gu903();他墨黑的长,过去不是用妖王王冠高高束起,就是用公子巾整齐地扎成髻,此时却散乱地披散肩头,一直及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