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天堂难度她玩得不过瘾,非要调成中等挑战一下。耳边听着吕玲绮姐姐发出凄惨的呻吟,夜深都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别人玩这个游戏是割草,谢凌依不一样,她是被草割。
总而言之,看来她只是在刷微博时偶然看到了什么东西,所以才没头没脑地说出这么一句话。夜深本不打算理会。他收回视线,正要继续编辑他的文档,谢凌依却暂停游戏站了起来,一脸困惑的样子。
困惑就困惑吧夜深可没有给她解惑的闲工夫。人家法拉第和特斯拉皱起眉头多半是在脑内构建难解的方程式,而能让谢凌依皱眉思考的问题仅有三个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今天晚饭吃什么”
所以大部分时候,夜深对她的傻话根本不予理会。
可今天不一样。
“夜深”她指着微博上的内容说道,“你看这帮人又在吵,什么人之初究竟是性本善还是性本恶的性本善是三字经里的说法,这个性恶论好像是荀子说的吧看起来好像都挺有道理的,我该听谁的呢”
“你自己的想法呢”夜深瞥了她一眼。
“唔”谢凌依少见地摆出认真琢磨问题的姿态,“你看小孩子刚出生的时候,是只凭借着本能行动的吧饿了就要吃奶填饱肚子,感觉不舒服就大哭,总是只想着自己,自私自利,然后渐渐长大,通过道德教育慢慢变好,这应该就是性本恶吧”
不等夜深说话,她便又说道:
“但是,我好像也听说过别的说法。人类是唯一一种能够通过精神性活动来获得愉悦的生物。其它许多生物也会有善行,但多半都有着它们的目的,有些是为了利己,有些是为了集体生存。而只有人类,会进行不求回报的善举。但这种超脱本能的善念,好像又要比性恶论更高一层。”
她烦恼地抓抓头发。
“所以我才不知道到底哪边才是对的”
夜深微笑着望向她,他已经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这一类问题的深度当然没有谢凌依所想的那么简单,但听听她这种“浅显”的想法,倒也别有一番意味。
“不要陷进去了。”夜深温柔地开解道,“在这种事情上,只要能表达出自己的想法,就已经足够了不起了。别忘了,这可是从先秦时代一直争论到如今的话题,绵延了数千年之久。它并没有一个确定的答案,就像是三大终极问题一样。重点不在于答案,而在于问题本身,与在其上衍生出来的思考。这里没有对错可言,也永远不会出现一方把另一方驳倒的结局。”
可谢凌依却并没有就此满意,她撅起嘴来
“那我想知道你的答案。”
夜深正要回答,转念一想,却是笑道:“我们俩做室友也快有一年了吧你现在应该对我有着足够的了解了,不如你自己想想,如果是我的话,会说出怎样的话来”
“我怎么知道”
谢凌依正待不满,眼光却突然一亮,她眨眨眼睛,拍拍手叫了起来。
“哦我知道了”她说道,“你的话,应该会说人类是没有本性的,因为人类根本就没有性格,对不对”
“如果非要用对、错来评价的话,那就算是半对半错吧。”夜深微微点头,“按照我的想法,人类是拥有着性格的,但这种性格却无法进行描述。怯懦、刚直、温和、鲁莽所有这些词语都是用来形容人的性格的,但都只是进行了一个范围的概括。人类的思想很复杂,并且瞬息万变,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的性格是可以用语言文字表述出来的,哪怕一片一角都不行。”
他跳下床来。
“拿我举个例子,我今年二十七,二十七年来我的生活环境与经历造就了我的性格,而每过一分一秒,随着不同事情的发生,随着我继续进行的思考,这种性格又会发生改变。人性是复杂的,你应该听过这种说法,但你要明白,这种复杂和数学题的复杂并不在一个层面上。人类性格的复杂程度甚至超过了人类自己的想象。没有人可以博学到能够思考出他人的性格,正如没有人可以聪明到为聪明这个词下一个定义。像是写小说,总是要有人物出现的,可这些凭空创造的人物并不像我们一样,拥有长达数年的人生积累,因此为了让他丰满,只好首先进行性格设定。但要注意一点,人类的造物是人类思考与思想的体现,它们永远无法达到真实人类的深度。即便是小说中刻画再完美再生动的女孩,也终究不过是现实光照之下的一道细影。”
“那人类之外的生命呢”谢凌依傻乎乎地问道。
夜深咧嘴笑了起来。
“并不存在哦。”
“谁说的”谢凌依当即反驳,“外星人什么的肯定是有的吧只不过我们暂时没有发现而已”
“嗯,别急,我也相信这个。”夜深慢条斯理地解释着,“宇宙太过广博,其中多半也有其它生命的存在,可能和我们一样是碳基生物,可能和我们有着相同的能量来源,也可能截然不同。我指的是,人类迄今为止对于这些生物的想象,其实从来都没有超越过人类自身的范围。你想是不是”
“啊”谢凌依大张着嘴。看来完全没有明白夜深在说什么。
夜深有些无奈,却还是只能继续讲下去:
“你看看人类所编著的小说、拍摄的电影所有人类的作品,其中的那些地外生命、拟人生物、神明和魔鬼,其实全部都是以人类自己作为参照来设计的。即便是怪兽和异型,也可以看作是失去理智的残暴破坏者。但事实上,当有一天他们真的来临之时,人类或许会发现,他们和自己以往想象过的所有东西都截然不同。”
这一次谢凌依好像听懂了,她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结结巴巴地说道:
“你指的是,他们拥有着和人类完全不同的思想,完全不同的概念”
“不。思想和概念同样也是属于人类的东西。”夜深说,他的声音显得沉重而冰冷,“我指的是,他们可能没有思想,没有概念。正如人类拥有着属于人类的东西,他们也拥有着只属于他们自己的东西。”
谢凌依打了个寒颤,不知为何,夜深的说法让她浑身发冷。她本想指责夜深故意吓唬她,可夜深的眼神又分明那么认真。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气氛一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这时,适时响起的手机铃声将这异样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