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思考,还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总之他没有理会路以真,而是继续盯着外面的状况。
老关发出垂死的怒吼。在夜深的双眼中,影影绰绰的房间顿时变得纷乱起来仿佛有无数道不知名的影子在空气中飞舞,每一道都牵动着冰冷的风。
路以真拼了死命咬住牙,也许是攥拳攥得过于用力,指甲深深陷入肉里,带给他钻心的痛他在衣橱里把身体蜷缩成一团,但老关疯狂的吼叫和无力的呻吟却都毫不留情地送进他的耳朵里。
路以真看着那个男人最后的身影。他终于实现了夙愿却也失去了一切,也许对他来说,这种痛苦的结局从二十年前便已注定。
所有声音都渐渐弱了下去,而被困在衣橱中的两人早已头昏脑胀。夜深再一次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1月19日凌晨三点十分
等等1月19日
夜深恍惚间忆起这个日期似乎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却没能立刻想起来。而就在他愣神的同时,衣橱外面,刚刚减弱的声音却又骤然增强起来
他慌忙朝外面看去,就在他的眼前,那件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老关奄奄一息的身体还被拉扯着,然而那些不速之客却不约而同地停住了动作不知为何夜深有一种感觉:他们在退缩所有的脑袋都朝向一个方向,在那里,那具尸泥人偶以僵硬的动作缓缓移动起来
路以真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外面那具尸泥人偶朝着老关被束缚住的身体走去,它每动一步,身上由于粗陋的工艺造成的裂缝就愈加明显,看起来随时可能会破成一堆碎片但路以真不知究竟是怎样一种强大的力量在支撑着它,现在它走到那些恶灵跟前了。
首先是佟越的尸体被那双坚韧的手臂强硬地扯开摔到一边,接着是蒋成,被它一把推倒在地。人偶一一掰开地上那些手指,如同畏惧了一般,天花板上的冯玲玲发出幽幽的呜咽声将残缺的手臂缩回。纷乱的影子们在相互对峙着,而夜深和路以真坐在衣橱里,大睁着眼睛注视着所有这些不可思议的场景。
过了有多长时间呢一分钟两分钟也许足有十分钟或半小时过去了终于,空气中回荡着不甘却无奈的嘶吼,宛如来自地狱的声音。那些身影们一个接一个消失掉了。蒋成从门边摇晃着离去,冯玲玲和地上那双手各自缩进了天花板与地板,佟越的身影在空气中慢慢淡化消解于是一切似乎都恢复了原样,只有人偶头顶的黄帕在风中摇摆,宛如荧惑之光。
夜深是在那片刻的失神中忆起1月19日究竟是什么日子的。在关忆淑死去二十年后,今天又到了她的忌日。
老关紧闭着双眼倒在粉碎的尸泥人偶身旁,两人都看不清他的面孔,只是从那阴影之中,似乎能够瞟见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最后这件事路以真没有对任何人说过。那是在一切结束前的几秒钟,他的目光被逐渐碎裂的尸泥偶所攫获,那中间仿佛涌出了一个淡淡如烟如雾般的人影,像是一个头扎黄帕的女孩子。她之后的动作在路以真的记忆中是模糊的,亦不敢肯定自己有没有看错。
那个女孩用路以真从未见识过的美丽姿态,朝着他们的方向微微欠身。
那一瞬间,路以真似乎终于能够理解了,老关毕生牵挂着的那个笑容的真正含义。
第六十四节结局并不是结束
2017年1月26日。
路以真在上午九点三十分起床。他煮了点牛奶,泡上些麦片,在约摸十分钟后吃掉它们。那之后他扫视了一下自己的电子邮箱,数十封未读邮件,其中大部分是“水月”编辑部发来的。他已经歇息了一月之久,等过完年后,就该回去上班了。
路以真拖动着鼠标,点进了某个新闻网页。在正中间大幅的版面上,“连环杀人案告破”的字样被用规规矩矩的正楷打在那里。如果这篇稿子是由路以真发出来的话,他多半会要求把这句话做成那种中间带闪电的艺术字,这样才显得重磅。
他已经不是第一天看到这种标题了。最早在四天以前,路边售货亭的报纸上就已经有“独家连环杀人案真相大揭秘”这种吸引人眼球的新闻。手机上的推送也整天有“二十年血海深仇究竟是对是错”这样的信息一条接着一条弹出,老实说有些不厌其烦。
这段时间那些写新闻的都在熬夜拼命赶这种稿子吧路以真想。不过夜永咲他们恐怕不会很开心。
从那天算起已经一周了吗
他坐在带滚轮的电脑椅上后退着,然后起身去打开了咖啡机。不一会儿,紫褐色的液体进入他手中花哨的马克杯。路以真走到客厅窗边,拿着杯子的手在轻轻摇晃着。
那天凌晨,当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他便离开了老关那腐朽的居所。再后面的事情,是从夜深那里得知的。据说他们组织的那个什么“善后处理工作小组”去处理了摄灵偶的碎片和地上不明意义的符号,把整间屋子的尸泥和异味全部清理干净后,伪造了一个自杀现场和一封遗书,遗书中详述了老关和那四人多年的仇怨,并编造了一些看似合理的杀人手段来解释那几桩离奇的案件。
夜永咲对此感到十分郁闷。前几天路以真和他见了一面,按照约定,年轻的警官需要把案件的实情全部告知这位好友。夜永咲在诉说的时候,路以真低头吃着油炸团子,努力不去和对方的眼神相视。恐怕在夜永咲的眼里,他还沉浸在无法自抑的悲伤之中吧。
然而实际上,路以真真正想要抑制的,只有那种将“真实”对夜永咲全盘托出的冲动。毕竟这位好友一直都在费尽心力地奔波,只为了给他一个交代。而现在他自己知道答案,却要这样隐瞒下去,总有种愧疚的感觉。
当然,即便把那些话说出口,只怕夜永咲也只会觉得他因为前任恋人的死而有些头脑混乱,不会当真的吧
不过,连续死去五个人后,连案件的真凶都自尽了,然后才被警方发现。虽然这样也算是破了案,但媒体对警方的挖苦讽刺只怕是不会少了。对于夜永咲来说,这不仅会让他引以为豪的职业失去威信,对他自己的尊严也是一大打击。尽管他一直说“不会再有人无端死去了,这样就好”,但他离开时那落寞的身影映在路以真的眼中,还是不由得觉得他有些可怜。
而夜深那边
他好像对老关提到的那个出售摄灵偶的人更加在意。
“比起使用者,这个隐匿在暗处的商人才让我更加担心如果可能的话,得想个办法调查他一下”
当时他是这么说的。随他的便吧。
尽管路以真也想到,这个送给老关“引路灯”的家伙也要担一半的责任,但他却没有继续追究下去的力气了。
他感到很疲惫,身体也是,灵魂也是。现在他每一天都要戴上美瞳去遮蔽双眼中那令人不安的猩红色。如果可能的话,他真希望自己这辈子都不要再跟“那些东西”打交道。
他还能做些什么呢
gu903();他试着拜托了一下夜深。夜深说,会尽力帮忙留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