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节低等的理由
和夜深交谈的过程十分令人愉悦。路以真不需要猜测对方的想法,在抛出问题时他便能料想得到对方的回答,在接到问题时,他也明白该怎样回答才能让双方都满意。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跟自己或是对着镜子交谈,不同的是,自言自语终究显得枯燥,而这种与他人心意相通的奇妙意境则能让他们充分享受到交谈的乐趣。
他们聊得太过投入,以至于连夜永咲已经走近都没有注意到。直到他轻咳一声,两人才恍然觉察。
“做完实验了”夜深问道。
“嗯”夜永咲点了点头,明明是冬日晚间,他前额的头发却被汗水浸湿,“差不多。结果跟刚才并没有什么区别,不管我们怎么搞,测试几遍都是一样。从那片地方,通过声控灯观察202室的情况是压根不可能的事。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蒋成的证言是编造的。”
警员们都围拢过来,这次是张裕明一直在揉眼睛,他和史强这对难兄难弟都流露出不满的神色。
“还等什么”谢凌依摩拳擦掌,“我们这就去把那混蛋带走吧”
可夜深、夜永咲和路以真都用奇怪的目光望着她。
“你是说蒋成吗为什么”夜深疑惑地问。
“还为什么”谢凌依急躁地跺跺脚,“因为他就是凶手吧要不然干嘛要撒这种谎”
“唔我个人认为这种可能性不足两成。”夜深表示否定。
“因为他报警了。”夜永咲对满脸不解的谢凌依解释道,“如果案件真是他做的,那他完全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如果他不报警,我们谁都不会想到他一个九号楼的住户会跟这起案件有什么联系。”
“可是可是那也许就是为了迷惑我们啊”谢凌依眨巴着眼睛,“因为主动他报警了,我们就不会怀疑他说不定他正是这么想的。”
“不,风险与收益不成正比。”吴允然在一旁说道,“我不觉得他会这么做。”
“也许他就是个笨蛋呢”谢凌依还在争辩。
“不会。”吴允然继续说道,“看他的犯案手段,整个现场搞成那种一片狼藉的状况,却没有留下任何自身的痕迹,足以看出凶犯是一个心思缜密、心狠手辣的家伙。这样一个人会不给自己考虑好一条完美的后路不可能的。如果真是凶手在案发后报警,那么他一定会捏造一份可信度极高的证言,而不是像这样漏洞百出。”
“换句话说是因为风格不同吧”苏琴接话道,“这个凶手虽然变态,但显然是个高手,跟蒋成这种低端的菜鸟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这种人不会做这种得不偿失之事。”
“可是那他为什么还要说谎呢”
谢凌依喃喃着。这个问题并不只她一人在想,她的同事们也纷纷陷入了沉思中。
“是因为无法说明吧。”夜深说道,“我认为他确实目击到了案件,只不过出于某种原因,不能把当时的状况明说出来,所以才撒了谎。”
夜永咲抱着胳膊瞪着弟弟:“听你的意思,看来你很清楚那个某种原因是什么喽”
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了夜深。
夜深露出谜一般的笑容:“清楚可说不上,但我有七分把握。首先,蒋成既然恰在案发时打电话报警,那说明他确实目击到了当时的状况。那么他是在哪里目击的现场当然不可能,否则凶手也不会放过他,除非他是共犯。但如果他是共犯,那就和我们刚才讨论的一样,他也不该报警。在一号楼楼下目击也不可能,刚才我们已经做过实验了。但是如果离得太远,又没办法在被害人尖叫声响起的时候迅速锁定到她的位置,即便锁定了恐怕也看不清,毕竟被害人的房间里当时连灯都没开。那么也就是说,蒋成在目击案发时的状态,可以同时满足这些条件,一是能够准确找到被害人的位置,二是不受声控灯光的影响,三是可以看清楚202室内发生的事件。”
“行了别卖关子”苏琴摆了摆手催促道,“快点说是哪里”
夜深点了点头:“是蒋成家里的那间书房。”
“书房”张跃飞托着下巴回想,“哦就你上午进去的那个房间不对啊从那个房间往这儿看,当时大黑天的又下着雨,视力再好应该也看不到吧”
“我在书房窗台上发现了一架望远镜,观测范围相当远,清晰度也很高,普通的望远镜玩具跟它没法比。”夜深解释着,“我试着看了一下,从书房那扇窗户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一号楼一单元202室,那时是史强和张裕明在房间里调查,对吧我连你们的脸都看清楚了”
“精度这么好”苏琴嘀咕着,“要真是有那么一架望远镜的话,确实但没法确认案发时他使用了望远镜吧”
“没法确认。”夜深老实地承认,“但有一点我很在意。你们都去过蒋成家了,对他的房子,你们的印象如何”
这并不需要过多思考,毕竟那幢房子所拥有的某个“特点”给去拜访过的每一位客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整洁。”夜永咲说道。
“是那样。”苏琴点头表示同意,“哇,打扫成那个样子,我看了都犯怵。一开始进去的时候,我都觉得我该把鞋脱了,人家打扫得那么干净,我穿着这么脏的鞋给他踩一遍多不好意思。”
“你那是没去过厕所。”张跃飞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跟他借厕所的时候差点儿没憋死在里面儿,你是不知道,那个地板,那个墙,包括那个便池,我觉得你舔一遍都没问题。我靠,那整个儿都在发亮你知道吗还有那些个瓶瓶罐罐什么的,全部,从高到低,从大到小排下来这人百分百是个强迫症。”
“不错。”这正是夜深想要的答案,也是他意料之中的答案,“实在太干净了,反倒让人有种诡异的感觉。当然,我进的那间书房也是一样。不管是书本还是别的装饰品什么的都拜访得整整齐齐,唯有一件东西例外。”
“是什么”谢凌依傻乎乎地问。
夜深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望了这可怜的女孩一眼,有那么一瞬间,他真心想给她贴上个“检疫合格,准予屠宰”的标签。
“当然就是那架望远镜了。”夜深无奈地说道,“从蒋成后来的举动来看,望远镜原本应该是挂在挂钩上的,但我进去的那会儿,它却是被摆在窗台上,摆得很随意,跟房间里不,应该说是跟整座房子的气氛都显得格格不入。”
“那不能说明什么吧可能是我们今早过去的时候,他正在用望远镜观察外面,然后过来给我们开门的时候忘了摆好了。”张跃飞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