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没有信号还是有什么屏蔽设备在运行,让这个想法落了空。要是逃离这里寻求帮助的话他已经十几个小时没有进食了,饥肠辘辘,在这种状况下背着秦瑶歌能走多久也是个问题,还要担心那个“犯人”会不会对他们进行偷袭。与其去冒这个险,还不如守株待兔。这是一场赌博。幸运的是,仅仅等待了一小时左右,他就赢下了这盘。
“不、不是那个”甄和满头大汗,结结巴巴地辩解着,“我是去帮你们求援了不过路上出了事,所以才回来这么晚的你你你你先放开我,咱们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哦,你是打算让我忽略掉你刚才随手就把录音机关掉的事吗”夜深眯起眼睛,“这个笑话未免有些欠水准。”
“不,我那是呃,说到底我没必要杀人,对不对我跟你们又无冤无仇的”
“从你看到满车的尸体却毫不意外这一点上,我就觉得继续听你解释也是浪费时间。不如我来告诉你为什么你要杀人你真正要杀的人其实只有一个,就是医生,赫贤一。”夜深说到这里,回头瞄了一眼那具悲惨的尸体,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而我们其他人,不过只是附属品罢了。免得赫贤一一死,警察立刻把视线转到跟他有仇怨的你身上。”
“胡、胡说扯淡我跟他也没仇没怨的”
“有仇,也有怨。”夜深平静地说,“几个月前死在他手术台上的那个女人,就是你的妻子。此后你甚至扬言说要砍死他,甚至去医院闹过事。这是他亲口对我说的。只是他当时没有想到,那个一心想要他命的人,就站在他的旁边。”
这一次,甄和没有立刻回话,只是紧贴在地面的脸上,露出疲劳而怨愤的表情,像是终于放弃了一般。良久,他用低沉的嗓音开口:
“怎么发现的那个蠢货医生都没发现哼,恐怕那个白痴从一开始就没记清楚过我的样子。”
“他确实没记住。”夜深的语调轻快了些,“按照他的说法,你妻子死后他就不敢面对你,只记住了你是个左撇子。你去闹事的时候他刚好休息在家。也就是说他根本就没认出来你。”
“那你是怎么”
“给小佟语冲完药,我们回到客厅的时候。当时我看着大家的行为,却总觉得有什么异样掺杂其中。后来我才想起来那异样就是你的动作。你此前的动作都是以左手为主,但从那时候开始,却换到了不适应的右手,因此你的动作看起来都有些怪异。而为什么你会改变惯用手呢因为你听到了医生冲药时说的话,他说他记得那人是个左撇子。你担心他会就这一点而察觉你的身份,于是慌忙做出了改变。”
“那也可能是你记错了。”甄和哼了一声,“你就能保证自己的记忆那么准确”
夜深点头:“的确有这个可能。但我看到了你给小佟语撕的午时茶颗粒的药包,你看。”
他把绿色的药包扔在地上,甄和让目光投注上去,却仍是疑惑地问道:
“这玩意怎么了”
“其实很容易看出来,但大多数人都不会注意到,左撇子和右撇子在撕开这种包装袋时用力的方向是不同的。左手使力的人,在切口处会把封口条向左拉,因此撕开后封口条也应该在袋子的左侧。”
那药包的状况正如他所说。甄和颓然叹了口气。
“服了你,这也是写推理小说锻炼出来的吗”
夜深没有理会,而是继续说道:“从这里开始,我意识到这起事件与你有着直接关系,但却搞不清楚你的作法。毕竟我当时可是亲眼看到你离开房子的,那么你是怎么进行杀人计划的避开我们的视线偷偷回来或是利用密道再或者远程遥控不管哪一种都没有足够的可行性。所以我转变了思考方向,比起猜测你的手法,倒不如先回想一下你所有异常的表现。接着我就想到了那件和你有关的东西”
他伸手往前一指:“录音机。”
甄和早已不再挣扎,他趴在地上安静地倾听着。
“那台录音机,当时你带着它的理由是它有收音功能,可以带过去试试有没有信号。这个理由说合理也合理,说奇怪也确实有点儿奇怪我们的手机都有收音机功能,何必带着这么一件多余的东西不过,如果把它看作一件必需品呢”
“在进入房子后,我们经历了一个怪异现象,那就是明明清楚地听到有人敲门,但在打开大门之后却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有谁会在三更半夜风雨交加之时跑到这种荒郊野地来搞恶作剧呢况且此后这种现象还数度发生,每两次之间的间隔都恰好是一小时一十三分钟。”夜深低头瞄着甄和不算宽阔的脊背,“是,在这里你的表现也有问题,我和赫贤一都注意到了的声音,你居然完全没有听到虽然这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但既然已经发现你不对劲,我自然会把所有的异常现象都跟你连在一起思考。而我得出的答案,就是那台录音机。”
“这得怨我。”甄和嘟哝着接过话去,“当初录雨声的时候没留意把人敲门的动静也录进去了,整段录音一个多小时,我又没心思再检查一遍。那会儿听见有人敲门,我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又不得不装没听到。”
“嗯,风雨声也是从录音机里传出来的,难怪天气预报里对那种倾盆大雨完全没有半个字提及,这一点我也是苏醒过来之后才注意到的可是这里有个问题。”夜深继续说着,“仅仅是录音机里的声音,却为什么拥有那么大的力量。播放雨声就真的让我们淋了一场大雨,播放风声就真的出现了冷风简直就像是以前语文课上学过的通感一样。这个问题让我思考了很久,想到了很多种可能也否定了很多种可能。直到我想起赫贤一对小佟语说过的话,那句话你也听到了的,他说李奶奶她所看到的,和我们所看到的,有时并不完全一样我回想起李奶奶曾说过的那些话,然后想到了一种可能。”
一直表情严肃的夜深此时却突然微笑起来,许是想到了解开这个谜题时那种难以言喻的快感,他品味了一番,才说道:
“如果要给我做出过的所有假设评分的话,这一个就连及格都达不到。太离奇太令人难以置信了,就算我的小说里都没写过这么夸张的剧情。可还算幸运,我没有立刻否定它,也正是它帮我找到了最后的答案。这个可能就是”
他挑起一根手指。
“我们,有没有可能是处在一场集体幻觉之中呢”
“嗯”甄和的瞳孔骤然紧缩了一下,但夜深却没有注意。
他那时想到的,是李奶奶面对着那具人体模特准确说来是赫贤一的尸体念叨着“造孽”的景象。连他都没有发觉的事,却被李奶奶看透了。正如赫贤一所说,那位脑袋有问题的老人家,她所看到的和他们这些“正常人”所看到的并不完全一样。可如果如果她才是“正确”的呢
夜深回忆起她所说过的每一句话
“哎哟,可算回来了回来好啊回来就好”
“哎哟,天儿都黑了,咋还不开呢”
“上来九个人。九个。刚刚走了一个。”
他又想起那房子中各房间奇怪的分布方式。客厅之后是一条长长的直通末尾的走廊,走廊中段有一扇侧门;侧门之前的每扇门都只通往一个房间;而侧门之后,每两扇门之间都隔着一道台阶,每扇门后有两个房间;在台阶的最上端,五个厕所隔间一字排开。
宛如将印有不同图案的透明纸叠在一起,当那些图案重合之后,最终形成的物体是
“房子的本体就是这里”夜深下巴微收,“这辆公共汽车。那座房子里的房间,其实就是这辆车的座位。我不知道你是用了催眠还是什么法子,总之你带我们在外面绕了一圈,再度回来的时候,公交车在我们眼中就变成那座废屋的样子。录音机不过是在这场幻觉中起到一个辅助功能,让我们被大雨困在这里。这就是我的假设,而从结果来看,想明白这一点的同时,幻觉就在我的眼中解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