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想若是他挎着药箱前去一名病患宅中诊治,来回路上都得耽搁很长时间。再加上外出医诊期间医馆无人坐诊,有前来求医的病患必定不知所措,却会贻误了诊病的时机。
所以在他看来外出就诊看似是为病患考虑,实则会牺牲更多病患的利益。
两者一相比较,李时珍便坚持坐馆诊病了。
可方才宁修对他说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
他确实是无条件的接受官府的征召,前去衙门诊病啊。
这难道不是坏了规矩吗
再退一步,若是朝廷征召,天子下旨命他再度入宫给宫中贵人诊病,他是去还是不去
圣旨不可违逆,他当然还是会去,这不也是坏了他自己立下的规矩吗
这样看来他的这个规矩设立又有什么意义呢
李时珍陷入了沉思。
为官府,为朝廷,为天子坏了规矩和为小民,贩夫走卒,百姓坏了规矩有何区别
难道因为前者身份尊贵他坏了规矩就能认为是理所应当吗
如此不公允,岂不是违背了他从医的初衷。
毕竟在他看来任何病人都是平等的,不存在高低贵贱之分。
那么,他做的这些事情究竟有没有意义呢
见李时珍陷入了沉默,宁修也没有逼问。
他静静的等着,他相信李时珍最终会明白的。
果然过了半晌李时珍长叹一声,幽幽说道:“宁小友一席话让李某如醍醐灌顶啊。李某半辈子没想明白的问题,宁小友一句话便点醒了。”
宁修连称不敢当。
“方才小子一时情急,话语之中多有得罪,还请李神医莫要在意。”
李时珍推了推手道:“宁小友言重了。你点醒了李某,李某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责怪你再说,李某若是心胸如此狭隘又怎配从医救人”
宁修心中一暖,不光是因为李时珍愿意去府宅为娘亲看病,还因为他方才的那番话。
这才是写下本草纲目这样巨著的人该有的胸怀啊。
李时珍倒也是干练,跨上药箱便和宁修出了门。
此时虽然并未落雪,但气温仍然很低。李时珍却没有丝毫的畏缩,迈着方步沿着街道前行。
宁修不由得感慨,或许这便是心中有道的人吧,任何外物变化都不足以改变他们。
二人来到宅中,宁修把李时珍引入内院。
老爹宁良早已急得团团转。七郎、十郎也是一脸忧愁。
见宁修来了,宁良面色稍稍和缓。
他上前一步道:“李郎中可请来了”
宁修连忙介绍道:“爹,这位便是李神医。”
李时珍被他左一句神医右一句神医叫的面颊一红,推了推手道:“甚么神医,李某就是一个云游天下的郎中罢了。”
“李神医过谦了,若您都不能算神医,这天下怕是没有人能算神医了。”
李时珍感到颇为不解:“宁小友何出此言”
“这个小子不能说,相信时间会给出答案的。”
也难怪李时珍疑惑。他现在虽然已经小有名气,但最多只能算是一个名医,还担不起神医的名号。
之所以后世尊奉他为神医,更多是因为本草纲目的缘故。
而现在本草纲目刚刚问世,所知者甚少,口碑还没有发酵。李时珍当然不认为自己担的起神医的名号了。
不过就像宁修说的,时间会给出答案的。
却说李时珍在宁家父子的陪同下进入了宁刘氏的屋子。
一进屋他便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药汤味。
宁修搬了一把凳子放在床头,李时珍也不客气撩袍坐下。
他放下药箱,沉声道:“需要李某悬丝问诊吗”
宁良抢在宁修之前回答:“不必了,李郎中就正常诊病吧。”
他听说悬丝诊病诊不出啥,没必要为了面子贻误病情。
李时珍点了点头便用一个小枕垫起了宁刘氏的手腕,开始把脉诊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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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御史抵荆第四十八更,求订阅,求月票
李时珍号起脉来不发一言,眉头深锁神情肃然。看的宁家父子俩十分紧张,生怕诊治出什么恶疾来。
宁修也知道在这个时代医疗条件十分有限。即便是李时珍这样不世出的神医也不能保证医治百病。
许多在后世能够轻松治愈的疾病在明代却可以轻易的索人性命,这当然让宁修忧心不已。
“无大碍,令堂只是染了风寒,故而会咳的厉害。李某开一记方子,宁公子照着去抓药,连服十日令堂的病定能好转。”
李时珍突然发声吓了宁修一跳,但听到李时珍说娘亲只是染了风寒,他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风寒并不是大病,只要调理得当按时吃药是一定能够好转的。
看宁刘氏咳的那么厉害,宁修生怕她是得了肺痨。肺痨也就是肺结核,在后世都不一定能够治的利索,在大明更是绝症了。
宁修感激的冲李时珍拱手道:“多谢李神医。李神医大恩,小子没齿难忘。”
李时珍推了推手道:“宁公子说的哪里话,治病救人,这是医者之心。”
说罢他坐在桌前开起药方来。
不多时的工夫李时珍写好了药方,将其递给宁修嘱咐道:“令堂的病虽然并无大碍,但这些日子切不可受风。不然病情恐怕会反复加剧。”
宁修连忙点头应下。
李时珍跨起药箱便往外走,宁修跟着出去,把李时珍送到了府门才折了回来。
“臭小子,快去给你娘抓药,你娘这里有爹照顾呢。”
“哎,儿子这便去。”
万历六年,腊月二十三。
赶在年关之前,新任湖广巡按御史贺文程抵达武昌。
贺御史今年五十有一,本来要任职吏部文选司主事,结果朝廷一纸调令把他派到了湖广来。
若是放在一般时候,贺御史早就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