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楼兰风的想象里,团头应该是个阴鸷或者强横的人,可这个老人完全不是,他看上去就像个退了休在街边树下下棋的老工人。如果说有什么违和,那就是他作为一个深山里的老农,长得居然如此细皮嫩肉。
周世良很热情地把他迎进家门,家里的人也都出来打招呼。
楼兰风已经大体上明白了怎么回事,看来公司一直和这个团头有某种联系,一旦有情况他就上报,等于是地方上的情报员。
只是如果早就有联络,看来这个地方有问题也是历史悠久。
吃完早饭后沏了茶其他人都退了,就留下一个中年男人和周玉霞。周世良介绍说这是他的长子周德全,他说:“我没有孙子,等我走了这摊事就留给他和玉霞了”
周团头先是历数了几个曾经和他联络合作的干员名字,实际上四维八十年代才成立,他数的那些人楼兰风都不知道属于什么部门的。最后他很感慨地说:“他们一波波有的退休了,有的调走了,现在轮到你来了,小邹最近一次来是三年前,他现在去哪了”
夏曦在耳机里说:“他调到其他部门工作了,现在由我负责这一块。”
楼兰风复述了一遍。
周团头叹口气:“五十多年了,太平无事,结果今年又来了,让你给摊上了。”
楼兰风复述夏曦的问题:“您老觉得今天这事和六零年代发生的是同一件事”
周团头很肯定地说:“是完全一个路数,一有人失踪我就去了坟地,果然有被扒开的新坟,我偷偷填埋了没声张,然后就通知了你们”
周团头又叹气:“我活了这么大,就相信一件事,再怎么着老天爷都会留条活路给你,哪怕要饿死了,也有半碗粥在等着你,关键是你不能错过那半碗粥。你们就是我的那半碗粥。唉,现时不同以往,这事要是坐实传扬开了,大姑村离散伙的日子就不远了,届时呼啦啦就走空了”
周德全在边上安慰:“爹,不就又走了几个人,啥事至于就这样了”
周团头腰杆一挺,看着周德全:“上回有这事那晌你还在吃奶呢,你懂个屁那时你爷爷还在主事,配合上面的人三下五除二把事压下来了。这些年咱们村开枝散叶,老梆子差不多都死绝了,这事我估摸着没几个人还记得。”
夏曦问:“我听说村里有山妖传言,会不会有人走漏了五十多年前那事的风声”
周团头摇摇头:“传言我也听说了,姥姥吓唬孩子那一套,我看没几个人真信,没说到点子上”
周玉琴舒口气,似乎放松了点,一想又觉不对劲,反而更紧张了
周德全陪着笑对老人说:“我说爹,这么多年你也没和我交个底,到底是怎么回事,能不能和我说说”
周玉琴也帮着点头。
老王头看看他儿子孙女,又看看楼兰风,然后说:“我今天就是要当着组织的面,给你们交底,也算是传帮带,我说得有什么不对,组织上的同志帮我指正。”
楼兰风笑道:“哪里,我也是洗耳恭听。”
周团头清清嗓子,喝口茶,然后指着窗外说:“老姑峰上有东西”
上世纪三十年代,战乱之世,鲁山省饱受蹂躏,民众流离失所于是成了国内有名的乞丐省。
偶然间有乞丐进山乞讨发现大姑村已空无一人,村民走光不知去向,村中道路甚至开始长出杂草,成了座空无一人的死村
乞丐把情况上报团头,于是乎大批乞丐开始慢慢进驻大姑村,把这里当做休养生息的大本营。他们没有深究如此避世的深山老村,未经战乱为何人走村空。
当时大姑村的人员非常松散,进进出出很杂乱,乞丐中原本就混杂了不少年老体衰的地痞流氓,期间发生了不少争斗,于是当时的团头开始大力整顿。他要求入住的乞丐必须改姓周并发誓效忠,慢慢地大姑村的近千人口稳定下来,并且形成一股强大的自保排外力量。到现在人口已经超过了三千。
大姑村的耕地面积有限,而且因为他们的游民乞丐底子,属于社会中的最底层,解放后的历次运动也没怎么波及到他们。实际上对于管理这帮人,在困苦中挣扎的历届镇班子也没什么兴趣。明面上虽然产生了新的生产队组织,但是骨子里依然是团头在管理着全村。只是全国新政后管理加强,他们外出乞讨变得有些困难。
六十年代初经济最困难的那几年,他们粮食完全不能自给,除了少部分人继续冒险出去乞讨,大部分人依赖数量可怜的粮食救济苦渡难关。第二年开始陆陆续续有人饿死,尸体都埋在山前老坟场,怪事也就这时候发生了
那时候火葬还没有立法,农村依然以土葬为主,六月的某一天村民们在埋葬新死之人时,惊恐地发现不久之前埋葬的两个坟被挖开了,挖开的方式极其怪异,都是从侧面打个洞下去,破坏了棺木,然后直接把尸体盗走了
于是人吃人、山妖盗尸等传闻不胫而走有村民借机摆脱团头约束开始逃离,理直气壮重新走上乞讨之路。但怪事没有就此停止,在第二批坟被挖开不久,县里公安和一个工作组进驻大姑村展开了调查,当时周世良血气方刚,又是未来的团头,于是村里主要是他参与了工作组的调查工作。
周团头记忆力不减:“我很清楚地记得那个组长叫薛立明,四十多岁单身未娶,人长得和这楼同志差不多高,一米八多的大个子,人可精明了,做事利索,就一个毛病好色,在这住了两个月,我知道的就睡了三四个寡妇。”
楼兰风有些惊讶:“胆子这么大明目张胆违反纪律,何况还是那个年代”
周团头笑着说:“也不算个事,那年月人命不值钱,送点钱粮别说寡妇,大姑娘都随便上炕老薛可不是一般人,国民政府那会就是警察,专门办理一些奇案怪案,他说自己损了阴德,注定无家无子,还不如我们这些个要饭的。”
周德全饶有兴趣:“都和哪家的睡了”
周团头瞪着他儿子:“关你啥事我说有你丈母娘的份你信不”
周玉霞噗地笑了出来,周德全缩回去闭了嘴。
周团头接着说:“一开始县里的想从调查人吃人开始,当时缺粮,这种说法到处都挺盛,薛立明立马就判断那不可能。你说六月的天,停丧三天发送,入土后再三天圆坟里外里就是六天,当时都没发现坟头出问题,这过了六天的肉还能吃吗野狗都未必肯吃”
“我们这些人对生老病死看得淡,死个人规矩没那么大,当时的人也饿得没劲,那坟坑挖得都不深,所以又怀疑是不是被野兽刨出来吃了”
薛立明现场勘察后否决了这种看法,他说虽然都是薄木棺材,野兽要破开也是有很大难度的,关键是他在棺木上发现了很整齐的切口,那应该是工具造成的,于是案件基本锁定了人为
只是人为作案的动机实在是让人想不明白,距离这个村最近的村到这步行也得三个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