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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上伐清 日日生 2406 字 2023-10-11

千年的王朝,没有一家不对他们优容对待的,所以他们有这个底气并没有对北伐军有所表示。甚至阖府上下的男丁,都还留着鼠尾辫,等着清兵重新打回山东,他们好显摆自己的忠心呢。

听到院里的恶奴前来传信,说是北伐军进城了,正在出恭的孔胤植满不在乎,撇着嘴说道:“等他们来拜谒的时候,吩咐下去不要开门,这群南蛮子不一定能打过清兵,万一将来撤走了,见他们一面就是罪过。”

仆人惊道:“爷,他们可是兵强马壮的,万一惹恼了他们,那些大头兵冲进府来可如何是好。”

孔胤植不以为意,洋洋得意说道:“他们和清兵不一样,他们都是汉人,只要是汉人,谁敢到我们府上放肆”

说完之后,坐在便桶上的孔胤植轻轻敲了下,就有明眸徕齿的俏婢进来,小丫鬟低着头不敢抬眼,以免污了主子的地界。提这恭桶时,要面露微笑,脚步轻盈,好像是捧着鲜花一样。若是露出一丝一毫的嫌色,免不得要因为“不敬主子”的罪名,而有板子等着。孔家的下人有一套严格的“礼法”,这些充满了“贵族范儿”的繁文缛节,自然是意味着历史积淀下来的体面和风度。但对于伺候他们的下等人来说,则意味着无数让人头痛和恶心的臭规矩。

孔家实现了极至的养尊处优,千年的优渥生活,让他们有了成千上万的下人,为伺候最多几十个主子而成天打转。

有专门为孔家巡山的巡山户,专门为孔家养猪的猪户,专门为孔家搬运桌椅等用具的扁担户,专门为孔家割花园杂草的割草户,专门供应府里以荆条烧成的柴碳的荆碳户,专门为孔家糊窗户的浆糊户,专门为孔家酿酒供酒的酒户,专门为孔家送新鲜蔬菜的菜户,专门为孔家制作各种条帚的扫帚户,专门为孔家点炮竹的放炮户,专门为孔家进供核桃的核桃户,专门为孔家献杏的杏户,专门为孔家献梨的梨户诸如此类,林林总总,无所不包。

几乎孔家的每一项事物,都有专门的众多佃户为之代劳。四乡八里无数的老百姓,都围着孔家这一家的主子们转。

不同于其他豪门富户里的佃户,这些给孔家纳贡差役的人家,全都没有任何的报酬。也就是说,白干

衍圣公府以圣人子弟自居,觉得让这些卑贱的下等人做他们家的佃户,除了按时交地租外,能够给他们这么高贵的世家做事纳贡当差,已经是看得起他们了,应该感到荣耀才对怎么可以还妄想要他家的报酬

几天之后,赵元华派出的探子,化作割草工进入到孔府打探消息,空闲时候坐在院中,和杂役们闲聊。

一个小探子,眼见干完了活,一群人半死不活地躺在院子里,没有人说话,故意扯到这个话题,叹了口气叫道:“唉,咱们命苦啊,生在这个破地方。现在明明是农忙的时候,俺家里的田还没有伺候好,就要到这里来锄草。”

一个年长的佃户,脸色惊恐,急忙制止道:“你这个娃娃不要命了也不看看这是在哪里就敢乱说话。”

小探子笑嘻嘻地说道:“大叔别怕,我这不是看着这儿就咱们这些下人么。院里那些老爷们,谁肯来这里看咱们一眼呢,他们还怕脏了眼睛呢。”

佃户苦笑一声,说道:“你说的也是,唉生在这个地方是咱们命苦哇,下辈子俺可不投在曲阜了。”

小探子见他松口,继续拿话勾他,佃户才侃侃而谈起来。

原来当孔府的庭院内杂草丛生时,割草户就要全家老小一起到孔府割草,一割就是连续五十多天。但问题是,当孔府庭院里杂草丛生的时候,也往往正是田野里农务繁忙之际。割草户经常会因为要替孔家无偿割草,而耽误了自己家的收成,一来就是一家人,少一个都不行,家里的地根本没有人能照顾,纯看天意了。

偏偏孔家又从来不肯因为你来割草,就减轻你家的租子,该交多少还得交多少,非常有原则。以至于割草户每逢年景不好,就常有因家里欠收又交不起孔家地租而饿死的。不过孔家也不在乎,这家人饿死了,再随便指派另一户割草户就是。

更倒霉的还有水萝卜户,他们原本就是孔家的割草户,本来就需要承担割草的劳役。

有一次替孔府割草的时候,他们把自己带来的水萝卜分给其他庄子的割草户解渴,当场被孔府发现。孔府中的某个主子尝了尝水萝卜后,觉得味道不错,就下令指定这户为水萝卜户。每年这户除了缴纳沉重的地租,承担官府的杂税,很多税种其实是衙役瞎编出来的,收到的东西也进了他们私人的腰包,并且无偿替孔府割草外,还要按例向孔府奉上数量很多的水萝卜结果才三年就搞得家破人亡了。

然后,另一户人家被指定为水萝卜户,因为之前从来没种过水萝卜,也不知去何处弄这东西,到了日子根本交不出来,于是被孔府管事夺了田地,全家赶出去沦为了流民

在曲阜周边方圆百里,只要是孔府的佃户,一定要小心谨慎,一件件血淋淋的教训,让他们明白了一个道理,不要随便帮孔家人做任何多余的事,不要献任何多余的东西。不然一旦被孔家列为定例,就要世世代代不能摆脱,自己受难不算,子孙也跟着倒霉。

无数的血案,没有丝毫的遮掩,路人皆知。仿佛任何十恶不赦的罪行,前面加上个衍圣公府,就变得理所应当起来。这是圣人的光环,也是历朝历代当权者纵容下的恶果,可怕的是此地的受害百姓们,已经习以为常。他们从未想过反抗,只知道逆来顺受,圣人之说果然厉害,将这些愚笨农夫洗的明明白白的。

曲阜的衙署内,山东巡抚赵元华看着手下搜集而来的一条条罪证,不住地摇头。

这一次应该是潜象营搜集罪证最容易得手的一次,关键是这些东西都摆在明面上,不用刻意搜查。有一种犯罪叫做有恃无恐,所谓的“圣人”后裔,在朗朗乾坤下,肆无忌惮地作恶。可笑的是,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君子,却成了他最大的保护伞。

赵元华不是读书人,但是让他动手,心底的惶恐和重压还是折磨得这个特务头子觉都睡不好。这一刀下去,有可能引发整个大明的地动山摇,责骂和诘责会铺天盖地而来,即使他手里握有足够的证据,但是有些人,就是喜欢选择性失明。

赵元华清楚自己的身份,他是越国公手里的一把刀,即将与儒家读书人开战。

以往的历史上的经验告诉他,此战一开,这把刀的命运会很惨淡,势必沦为弃子。但是赵元华相信,这一次不同了,越国公是非常之人,要做这非常之事,也会有非常的结果。

赵元华拔出潜象营的短刃,这柄刀极其特殊,全都是用同一种材质,同一种工艺打造而成。潜象营上下从两大统领洪一浊、赵元华,到最下面的探子,全都是一样的规制。

一样的锋利,一样的尖锐。

赵元华将刀插到案上,用刀身将所有的罪证钉在桌上,沉声道:“士为知己者死,国公爷既然要捅破天,那就让我赵元华做这个破天之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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