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人类中的毒瘤,身体流淌的每一滴血液都是为了杀人。
不过,这个疯癫到了极点的人,对自己身份有更为自信的定义:“我,阿诺德普林斯,是这个时代、这个世界的抗生素。”
人才是毒瘤。
甲午年战争结束后,整个世界被某种黑色的雾气包围。失去家园、失去生存基础的人们并不会选择死,而是选择演化、做一个有资格活在新世界中的人。他们需要摒弃无用的理想、幼稚的同情与人性。资源有限,抢不到就意味着死。世界变得很诡异,在中央大陆黑洞之外,仅剩新东都示范圈还有着基本的法制,其他地区都在从崩溃走向崩溃。前美大陆排起的蘑菇云之墙,意味着经济复兴已经完全成了泡影。如此一来,这个世界只有一种人能活着:吃人者。
阿诺德见过的吃人者太多了,甲午年战争、堪瑟亚斯大饥荒、圣福熙瘟疫,他都经历过,只有那些真正把侵蚀同类作为最高技巧的人,才能得以幸存,就像是缺乏食物的“捕鼠笼”,最后活下来的,必然是残杀同类的专家,适合活在新世界的人。
“毒瘤。”
他对那些人是这样描述的。
而他本人,便是毒瘤中的毒瘤。
“抗生素。”
他这样定义。
阿诺德曾经享乐于钻进那些被他成为毒瘤之源的人心之中,窥探他人心底的秘密与私欲,再把释放出来、放大,直到自我毁灭。
从胡蜂战斗队的情与、奥斯特里亚的世代恩怨,乃至整个前美大陆人群的渴求,统统是他攻击的目标。
“或许烦了,没完没了的,无聊。”
他曾这样说。
一个疯子也会感到疲劳。阿诺德很快就厌倦了这种玩法,把人一个接一个地折磨致死,看得多了,也实在无趣得很。在对蒙击发生兴趣之前,阿诺德最有成就感的就是制造混乱、挑动人群互相残杀,看上去更有效率,而且也更有趣。
“混乱、无序,也意味着绝对的平等与自由,这不正是你们想要的吗。”
他自言自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满足感。
阿诺德觉得这个世界不够有趣,那些被他称之为毒瘤的人群中,似乎正在萌生某种富有生命力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让毒瘤丛生的地方重现活力,阿诺德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也不认为这是个问题,他只是感到,那个东西是白色的。
“白的”
他喃喃自语。
正是这来历不明的“某种东西”,让他的视网膜失去了效果,大脑接收到的信号只有大片大片的白色。阿诺德的心中,不解释白色之物到底是什么,他瞧不起庸人;他也不会指出那东西到底在哪里,阿诺德从来不提示那些显而易见的目标。
“完全的白。”
那个东西像是用不知疲倦的萤火虫,在黑暗的大地上不停地飞舞,点亮它经过的每一个地方。它的光其实很弱小、它的路线漫无目的,它甚至愚蠢到认为自己能够逐次照亮整片大陆,可经过了的地方,依旧黑暗。
光芒消逝,看上去毫无意义。
阿诺德能够看到凡人看不到的东西,这是他疯症的来源。他能看到,那飘来飘去、烦人不已的小东西把一种完全的白色渗入到了地下,让毒瘤之地重新焕发出了生命的活力。
他站在高台上,看到了地底的白色,也看到了未来的白色。那是一种精神,让人重归人性的精神。人虽然很难改变,但回看历史,一些重大事件常常会影响整整一代人,让那个时代的人在内心中埋下种子。在必要的时候,这种子就会同时发芽。让整个群体呈现出某种出人预料的趋同选择。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一代人”。
而那个产生影响的核心,便是阿诺德在大脑中看到的白色。
那个飘忽的萤火,天生善于引爆火药库。
“可怕。”
他嘴唇在动,没有声音。
“我得调,我必须让你有正确的颜色。”
阿诺德对着虚无的白色说道。
“你有天赋的力量,却不懂什么才是对的。幸好,你已经把白色渗透进了这肮脏的土壤,现在让我把你染成应有的颜色。”他的神情有些紧张,这是阿诺德绝少出现的样子,就好像面对着什么可怕的恶魔,而他自己则是救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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