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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

“别再伤害他了。”

“放下。”

“求求你。”

“把它放下”

“别打了。”

“把它放下”阿塞夫放开我的喉咙,朝索拉博扑去。

索拉博松开弓杯,弹弓发出嘶嘶的声音。接着阿塞夫惨叫起来,用手掩着片刻之前还是左眼所在的地方。血渗

出他的指缝。血,还有其他东西,像嗜喱水一样的白色的东西。那叫玻璃状液,我清楚地想起来。我在某个地方读

到过,玻璃状液。

阿塞夫在地毯上打滚,翻来覆去,不断惨叫,双手仍掩着血淋淋的眼眶。

“我们走”索拉博说,他拉起我的手,把我扶起来。我被痛击过的身体每一寸都在发痛。阿塞夫在我们后面

叫着。

“出去滚出去”他高声尖叫。

我跌跌撞撞打开门。卫兵看到我的时候,眼睛睁得大大的,我在想自己像什么样子,每次呼吸都带来胃痛。有

个卫兵用普什图语说了几句,接着飞也似的跑过我们,奔进房间。阿塞夫仍在里面不停喊着“出去”。

“快走,”索拉博说,拉着我的手,“我们走。”

我拉着索拉博的小手,挣扎着走下门厅。我回头看了最后一眼,卫兵在阿塞夫身边乱成一团,朝他脸上做着什

么。我恍然大悟:铜球还嵌在他空洞的眼眶里。

我觉得天旋地转,倚着索拉博,蹒跚走下楼梯。楼上传来阿塞夫声声惨叫,如同受伤野兽的哀嚎。我们走出来

了,走进阳光中,我的手臂压在索拉博肩膀上,然后我看见法里德朝我们跑来。

“奉安拉之名奉安拉之名”他说,眼睛大大地瞪着我。他将我的手臂摔在肩膀,背起我,朝卡车飞奔而去。

我想我尖叫了。我看见他的拖鞋嘭嘭蹬着地面,甩打着他粗黑的后脚跟。呼吸很痛。然后我看到了陆地巡洋舰的车

顶,被放进后座,看到发皱的米色坐垫,听见车门打开的叮叮叮声音。一阵跑步声绕过车身,法里德和索拉博匆匆

谈了几句,车门用力关上,引擎发动。车子猛然前冲,我感到额头上有只小手。我听见街道上的声音,几声呼喝,

看见窗外的模糊的树朝后退去。索拉博在哭泣,法里德仍不停重复着:“奉安拉之名奉安拉之名”

大约在那时,我昏了过去。迷迷糊糊间,我看见一些面孔,停留,又退去。他们弯身望着我,问我问题。他们

统统在问。我知道我自己是谁吗我身上哪里发痛吗我知道我是谁,我浑身发痛。我想告诉他们这些,可是痛得

无法开口。这些我从前就知道了,也许是一年前,也许是两年前,也许是十年前。我想和一个脸抹胭脂、眼涂黑影

的男孩说话。那个孩子。是的,我现在看见他了。我们似乎在轿车里面,那个孩子和我,而我知道开车的不是索拉

雅,因为她从来不开这么快。我想跟那个孩子说话似乎跟他说话是顶要紧的事情。但我忘了自己想说什么,或

者为什么跟他说话那么重要。也许我想告诉他,让他别哭了,现在一切都会好起来。也许不是。由于某种我说不上

来的原因,我想谢谢那个孩子。

面孔。他们全都戴着绿色帽子。他们进进出出。他们说话很快,说的语言我不懂。我听见别的声音,别的噪声、

哔哔声和警笛声。总有更多的面孔,俯视下来。我谁也记不清了,只忆起一张面孔,头发和克拉克盖博式的胡子

上有咭喱水,帽子上有非洲地图似的污迹。肥皂剧之星。那很好笑。我现在就想笑。但发笑也会疼痛。

我昏过去。

她说她叫艾莎,“跟先知的妻子一样”。她头发有些灰白,从中间分开,扎着马尾辫;她的鼻子穿着太阳形状的

扣子。她戴着眼镜,双眼看上去突出。她也穿绿色衣服,她的手很柔软。她看着我凝望她的笑容。用英语说话。有

东西插进我胸膛一侧。

我昏过去。

有个男人站在我床边。我认识他。他皮肤黝黑,又高又瘦,胡子很长。他戴着帽子这些帽子叫什么名字来

着毡帽帽子斜斜戴在一边,像极了某个我现在想不起来的著名人物。我认识这个男人,几年前,他开车送我到

某个地方,我认识他。我的嘴巴不对劲。我听到一阵泡泡的声音。

我昏过去。

我右臂灼痛。那个戴着眼镜和鼻子穿着太阳状扣子的女人弯身在我的臂膀上,插进一根透明的塑料管子。她说

那是“钾”。“好像被蜜蜂叮了一下,对吧”她说。确实是。她叫什么名字似乎和先知有关。我也认识她好几年

了。她过去常常扎着马尾辫,现在它朝后梳,挽成发髻。我和索拉雅初次交谈的时候,她也是这个发型。那是什么

时候上个星期吗

艾莎想起来了。

我的嘴巴不对劲。那东西插进我的胸膛。

我昏过去。

我们在俾路支的苏莱曼山,爸爸在跟一只黑熊搏斗。他是我小时候的爸爸,飓风先生,高如铁塔,孔武有力,

是典型的普什图人;不是盖着毛毯那个委靡的人,不是那个脸颊深陷、眼神空洞的人。他们,爸爸和黑熊,在一片

绿草地来回翻滚,爸爸棕色的卷发飘扬着。黑熊吼叫,或许那是爸爸的叫声。唾沫和血液飞起,熊掌和人手相击。

他们倒在地上,发出巨响,爸爸坐在黑熊的前胸,手指插进它的鼻孔。他抬头望向我。他是我。我在和黑熊搏斗。

我惊醒。那个瘦长的黑汉子又在我床边。他叫法里德,我现在想起来了。我和他还有一个男孩在车里。他的脸

让我想起了铃铛声。我口渴。

我昏过去。

我不断清醒了又昏过去。

原来那个有着克拉克盖博胡子的男人叫法鲁奇大夫。他根本不是肥皂剧明星,而是一个专治颅颈的外科医师。

不过我总是把他当成阿曼德,某出背景设在一个热带岛屿的肥皂剧的主角。

我在哪儿我想问,但无法张口。我皱眉,呻吟。阿曼德笑起来,他的牙齿真白。

“还没好,阿米尔。”他说,“不过快了,拆了线就好。”他的英语带有浓厚的乌尔都语翘舌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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