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飞天来在门首处,却无端听得内间似是有人垂泪啼哭之声。侧耳倾听之际,却是那双姑娘的声音道:“事已至此,劝你看开些吧,常言道做人莫做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如今你初嫁从亲,长兄如父,自然做得了你的主,还能怎样,这件事若是闹出来,即便不死逃脱了,一辈子也摆脱不了那淫奔的艳名,或是你打定主意,他强逼你时,你就狠下心来剪了头发做姑子去,一辈子不嫁男人倒也干净。”
另一个声音却是薰姑娘的哭道:“如今这般光景了,姐姐还要打趣我么,我与明哲是再也分不开的,如何又做什么姑子去,又不是姐姐你一般心如止水的”说到此处,想是理亏了,因又哽咽着找补道:“妹子心里着急,冲撞了姐姐,切莫怪罪。”
那双儿闻言却也不恼,因长叹了一声道:“如今那姒娘子为了你的事情,听人说在前山上都与咱们主子闹翻了的,不知道为什么,如今连志新也打了两下,这一对冤家正闹着,你若是在这个时候跟着闹出来,岂不是赶着去触他的霉头么”那荀薰听了无法,只得忍气吞声哀哀哭泣起来,一旁双儿姑娘好生劝解照看着。
飞天听闻这段公案,心中倒也深为怜惜,因在门口咳嗽了一声道:“薰妹在家么”内中两个姑娘听了倒是唬了一跳,连忙站起身子开了房门,一面彼此福了一福,那姒家娘子见这如花朵一般的姐妹并肩而立,眼睛都哭得红红的,只怕她们知道自己在外面听了小话,心里尴尬,因假作不知笑道:“你们姊妹两个素来和睦,此番是吵架了么”
那双姑娘闻言摇头笑道:“原是些不足挂齿的小事,不敢劳动姒娘子动问,只是如今来寻薰妹做什么呢”飞天点了点头道:“这是前儿她央我改的花样子,如今做得了,赶着给她送来,另外还有几句话要对她说的。”
双姑娘闻言,知道他们姑嫂妯娌之间只怕有些体己话要讲,因搭讪着笑道:“我前山还有些差事,此番就不相陪了,薰妹好生服侍着,别再冲撞了姒娘子才好。”荀薰点头答应着,两个目送着双姑娘去了。
姒飞天回身掩了房门,安排荀薰坐下,一面点头笑道:“薰姑娘大喜。”那荀薰听闻此言不明就里,还道是兄长将这姒飞天劝服了,如今是来说项好教自己下嫁给旁人,因忍不住又哭了道:“我还道姒娘子是个明白人,如今也同着兄长前来催逼我么,若是如此,小妹就是登时死了也不能从命”
飞天见了这样的阵仗,方知那薰姑娘误会了,因上前携了她的手柔声说道:“你我虽然萍水相逢,却也算是交浅言深,如今我进山以来,你冷眼旁观着我可是那样不明事理之人么你兄长当日不过是因为你与明哲不曾禀告过他就私定终身,是以面上下不来,心中恼怒,方才打了他几下撵了出去,其实心里岂有不疼你的如今给我规劝了一番,已经回转过来了,因打发我来问你一句话,若是山里同意了这一门亲事,你可能有法子教那孤竹明哲回来提亲”
那薰姑娘原本以为姒娘子此番是来做说客的,没成想钱九郎恁般独断专行的一个人竟能给他收拾得这样服服帖帖,不由芳心惊喜叹服,连忙起身福了一福道:“方才小妹一时情急之下口无遮拦,娘子勿怪,只是兄长应允我婚事这话真么”
飞天闻言点头笑道:“怎么不真他方才还在我跟前赌咒发誓了一回,只是你们虽然应名是兄妹,到底有主仆之份,男女有别,他不便来在后面绣楼之处问你,才嘱咐我来探探你的口风,若是说准了此事时,他就下准备下帖子办喜筵了。”
荀薰听说议论自家婚事,倒红了脸不肯言语,只低头朝那绣墩之上坐了,半晌支支吾吾道:“女孩儿家的婚事自然是父母做主,父母不在时全凭兄嫂,如今姒娘子怎么拿这话来问我呢”飞天见状,知道她是肯了,因点点头道:“既然这样就更好办了,只是山门之中除你之外,自然没有旁人能联络那孤竹家的孩子,不如还是你传说给他,就说山中允婚,教他速来提亲。”荀薰闻言只得点了点头,不敢答应。
飞天见此事商议妥当,复又想起一事来道:“再没有旁的事情了,只是你身量如何,可有准数么如今只怕发嫁在即,再要到山外铺子上去着落嫁衣头面等物很不便宜,时间上也来不及,不如你将素日穿戴东西的尺寸告诉我,我与双姑娘和三奶奶合计一番,将你穿用之物打点齐备了,也不耽误你上轿,成全了名声体面岂不好么”
那薰姑娘听闻姒飞天一番爱语,心中十分感激,因将自己的尺寸告诉了他,又起身再三拜谢,方送他出门。姒飞天辞别了荀薰,一面却往后面三爷家独居的小院儿过去。迎面正遇上出来倒水的粗使丫头,因打听内间三爷不在,只有三奶奶带着孩子在家,方才整顿了衣衫进来,一面由人引着往内间见礼。
那三奶奶如今刚刚出了月份,正带着孩子在炕上玩耍,见他来了,立刻就要起身相迎,早被飞天拦住道:“三奶奶可别多礼,仔细起猛了头晕,如今我借助在此,倒给大家添了许多麻烦,怎好再叫你们这样礼数周全相待呢。”那温青峰的浑家听闻此言笑道:“姒娘子怎的这样见外,如今莫说你是少山主的娘,就算是个不相干的客人前来借宿,也是救下我们母子性命的大恩人,叫奴家怎敢怠慢呢。”说着一面抱了自家孩儿,逗他笑道:“快给大娘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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