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那红药姑娘朝外头拍了拍手,倒有四个丫头进来,打扮得花枝招展,四根儿水葱儿也似的,孟玉楼唬了一跳,连忙要站起来,那红药姑娘挽着她坐下了笑道:“奶奶只管坐着吧,这几个不过是粗使丫头,奴婢手下使惯了的人,才放心安排进来服侍奶奶的,这四个小蹄子,按我们相府里的规矩排在天字号上,赐名就按照云、霞、雨、露排开了。”因对着为首的那个丫头说道:“云妮子,你们好生服侍大奶奶沐浴更衣,要是我回来,听见大奶奶说半个不字,我先叫你们死”
唬得几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一齐跪下了,低声道:“大姐姐放心,奴婢们不敢有误。”一面顺势给孟玉楼磕了头。
玉楼见这红药大姑娘逃难出来的,尚且有这样排场,心里倒是过意不去,见四个小姑娘很有些畏惧之意,连忙柔声道:“四位姑娘都起来吧,奴家不用讲究这些虚礼的。”
那四个丫头方爬起来,在一旁小心服侍着。红药见事情妥当了,笑嘻嘻道:“既然恁的,奶奶只管沐浴更衣吧,奴婢这就过去看看老太太。”说着,笑嘻嘻的去了。
这厢四个小丫头抬了黄柏木桶进来,一人一盆往房里端了热水来,不一时盛满了,那云丫头上来道:“恭请大奶奶赐花。”
孟玉楼听了,不解其意,因柔声笑道:“大姑娘说什么,奴家不懂你们家这样大的规矩。”
那云丫头听了,唬了一跳,微微抬眼一瞧,但见这位奶奶虽然貌若天仙,倒并不拿大,心里就先亲近了几分,噗嗤一笑道:“奶奶容禀,如今奴婢拿出四季鲜花牌子来,奶奶要哪一种沐浴,奴婢再去外头通传。”说着,真个拿出一本厚厚的册子来,在玉楼跟前翻开。
孟玉楼定睛观瞧时,但见那册子里头,一页一页的,尽是各色花瓣儿样子,绝妙之处,是那花瓣儿全都带着晨露,一望可知是今儿刚刚采摘之物。
玉楼见了,心中十分诧异,暗暗想到,这真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了,平日里住在西门府上,还只道丈夫家资雄厚,自家府邸只怕也算是富可敌国,如今见了杨戬府里这样排场,方知自己当日不过是坐井观天,只在小县城中数一数二,不知外面竟有这样风流富贵的所在
那云儿见玉楼愣了半晌,又不敢催她,只是有些好奇的抬眼瞧了瞧,玉楼见了,方知自己失态,连忙摇了摇头道:“此举太过奢华了,奴家不用,只要温水沐浴就好。”
云妮儿听了扑哧儿一乐道:“奶奶真会说笑,既然奴婢带了册子来,那些花瓣儿自然都是现成儿的,不然难道等奶奶发话了,奴婢再去采摘么”
玉楼闻言也笑了,点了点头道:“既然恁的,姐儿掂对着办就是了,不必问奴家。”云妮儿答应着去了,不一时仍回房,捧了一个锦盒,叫霞妮儿打开了,两个抓了里头的花瓣儿洒在浴桶里,玉楼见了,却是牡丹花,心里就有些欢喜。
四婢上来服侍玉楼脱了衣裳,扶入浴桶之中,霞妮儿又上来,往桶里对半儿掺入了不少牛乳,玉楼见了,心中只叹罪过可惜,又不好管人家的闲事,倒显得自己小气似的。
一时间沐浴已毕,四婢扶了孟三姐的玉体出来,当真如同贵妃出浴一般,又赶着替她换了寝衣。依旧是那云妮子领衔服侍,替她梳头,一面笑道:
“奶奶心里觉得怎么样,此番可有些解乏了”玉楼半闭着眼睛,点了点头道:“你们府上伺候人也是想绝了,规矩这样大,倒难为了你们几个小大姐,奴家瞧着你,不过十三四岁豆蔻梢头的年纪吧倒这般会服侍人的。”
那云儿听了,倒是眼圈儿一红,低了头不言语了。
孟玉楼见状,以为自己失言,连忙找补道:“姐儿别恼,奴家不过随口一说,并无轻慢之意”那云儿听了,连忙摇头道:“奶奶千万别这么对奴婢说话,要是红药大姐姐听见,可是要一顿好嘴巴呢”
玉楼见他们家中规矩大,等级森严,自己不好给她做祸,点点头道:“既然恁的,我不说与她知道罢了,好姑娘,奴家是觉得你年纪轻轻就凡事妥帖,好可怜见的。”
云妮儿听见夸她,方笑道:“多谢奶奶夸赞,奴婢不敢当,都是红药大姐姐教的好,当日我爹送我进府时,奴婢也不过七八岁左右的光景,都是红药大姐姐一手调理起来的。如今云霞雨露里头,奴婢算是个领衔丫头了。”说着,面上多少带些得意之色。
玉楼听了这话,心中诧异,倒也是闲话家常一般道:“我家里虽说比不上你们家,倒也是个使奴唤婢的人家儿,平日里时常叫些人牙子进来,挑选良家闺女进门服侍的,一般都是官媒带着来,倒不曾见有亲生爹娘直接送来,莫非姑娘家中是遭了什么难处,才叫父母实在无法,只得将你送入大户人家寻个出路么”
那云妮儿旁的还罢了,听了这话倒是眼圈儿一红,没忍住,眼泪儿就断线珍珠一般滚了下来。一旁的霞妮儿见了,唬了一跳,连忙推了她两把道:“快别哭,仔细招的奶奶伤心,一回子大姐姐回来瞧见了,你是死是活”说的云儿害怕,连忙生生的忍住了不敢哭泣。
那孟玉楼素来见不得这个的,如今见那小妮子心里酸楚,想哭又不敢哭出来,凄凄楚楚的模样儿,心里大为怜惜,连忙拉了她的手柔声说道:
“姑娘别怕,有我在这里,红药那蹄子也不敢难为你的,你只说到底如何,我不难为你。”
那云妮儿听了,方才稍微放心,点了点头道:“奶奶,如今不止是奴婢,就是杨相爷府里,上上下下服侍的丫头,只要是有头有脸儿的,多半都是官宦人家儿出身的嫡女儿,不瞒奶奶说,奴婢就是本朝御史言官,宇文虚中的女儿”说到此处,忍不住又是滚下泪来。
孟玉楼听见这个名字,倒是十分耳熟了,想了一会儿,失声道:“你如何能是他家的千金,此人不是刚刚才把你们家相爷参下来的么”
那云儿听了,脸上一红,点点头道:“这正是奴婢的爹爹不知死活的地方,奴婢也不是没有劝过,怎奈他不听奴婢劝告,这回闯了祸事,只怕奴婢家中也是在劫难逃了”
玉楼越发听不明白,索性拉了她,两个在床边坐了,仔细问她道:“姑娘说的话,怎么我越发听不明白了呢,你方才说杨府上下的奴婢,多是官宦人家嫡亲的女孩儿,世上哪有如此荒谬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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