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鸾尚在年幼之际,如今乍逢变故,无端给人锁在这冷冰冰的柴房之中,唬得面上变颜变色的哭道:“好端端的,到底是为什么,怎么我就成了那挑唆主子偷人养汉的银妇了,三娘不知道,方才那玳安儿带了众人闯进房里,只将我都唬死了呢我见他们要动三娘的箱笼,因说了他两句道:你们这些小厮儿忒无礼了,这是三娘闺房,除了爷之外,旁的男子一概不许擅入的,如今这么大喇喇的闯进来也罢了,怎好擅动她的箱笼谁知那几个大官儿因冷笑道:你主子的案犯了,这会子你还做梦呢,都是你这小银妇的挑唆的,若是你三娘有了不是,只怕连你也要打死,若是爷念旧,想来官卖也是开恩。因说着,也不顾奴婢的死活,生拉硬拽地捆了来拘在这里,可是唬死我了呢。”
一席话说的玉楼眼内一热滚下泪来道:“这都是我识人不明闹出来的,先前想着给她面上留些好瞧的,也不曾声张出来她的丑事,谁知那银妇因担心我有了她的把柄在手,如今倒反咬一口,此番给她占了先机,这一回只怕是有怨难诉了”
小鸾听闻此言恨恨道:“论理这话也不是我们做奴婢的该说,只是五娘那银妇也是太没有廉耻了,她既然知道咱们手上有了把柄却不曾出首她,就更该感恩戴德,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才是,如今反倒倒打一耙诬陷了好人只是此番,不知道老爷怎么说”说到此处,因很有些心疼的瞧着玉楼面上的红痕。
孟玉楼见状凄然一笑道:“你都瞧见了,还问我做什么,可不就是那狠心断命的打的么”小鸾闻言眼圈儿一红道:“我的娘,下手这样狠,男人家果然没有一个是真心的,往日里我虽然不曾收房,少不得也曾在外间上夜,半夜里偶然偷听的一点儿半点儿你们夫妻两个夜半私语,恁般鱼水恩爱,心下艳羡非常,还道咱们老爷是个情深意重的男子,谁知听了那银妇几句谗言,就下得去这样的毒手”
玉楼闻言笑道:“你这话说的明白,前头大爷倒是真心待我好,只是家中行商出身,常言道商人重利轻离别,成婚三年五载的,倒是聚少离多,左不过一年有两三个月在家都是多的了,也是我与他两个子嗣缘薄,到底没留下一男半女的,若是有个靠山守得住时,又何必做个再醮货儿,叫人这般作践你先头大爷也是个负心薄幸的”说到此处触动往日丧夫之痛,因怔怔的滚下泪来。
小鸾见状连忙取了帕子给她拭泪,一面柔声劝道:“先头大爷在时怎么不疼奶奶只不过想趁着年轻多跑几趟买卖,来日有了小官人,一家子也有个嚼裹儿奔头儿,谁知道年纪轻轻就伸腿儿去了,这也是奶奶与大爷夫妻缘薄,红线系的不牢靠,原不是大爷的错处。”
玉楼闻言点点头道:“你说的是,当日若不是他家姑妈一力撺掇我再嫁,只怕到了今儿也守得住了,这也是我心思不牢,方才自取其辱,想来那古往今来的贞洁烈女,虽然日子清苦些,到底省去这许多麻烦,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也是好的。”
小鸾闻言噗嗤一笑道:“奶奶此番可是悟了,当日再嫁之时,那先头大爷的族叔前来阻拦,说奶奶再嫁坏了他家门风,奶奶还说正是因为与先头大爷情深意重,方才更要努力过活,为的是让他在那一世也能放心得下,怎的如今受了这般委屈,心气儿也没了依我说,咱们老爷不过是吃了两杯酒,又受了那银妇的挑唆,一气之下方才动粗的,如今哪个汉子不打老婆几下,自从奶奶进门儿,这也是头一遭儿,只怕明儿想起奶奶的好儿来,未必就肯这般轻易丢开手的。”
、第三十二回
孟玉楼听闻此言摇了摇头道:“他回转过来是他的事,我自从出了娘胎,上头父母,中间兄弟姊妹,出嫁之后侍奉夫主,从没人动过我一根指头的,如今那狠心短命的,当着下人的面这般作践我,可见竟没有半点儿夫妻同舟情份、怜香惜玉之心,我又何必枉费心思错付了真心”
小鸾听闻此言,心中便知此番这孟玉楼已经是寒了心的,因挽住她的手臂柔声劝道:“奶奶虽然心寒,只是此番咱们进得门来已是再嫁,若是当真招的老爷动了真气,传唤了奶奶的原媒过来,领到官媒上再嫁,奶奶的脸面性命还要不要了那地方虽说名份上叫个官媒,实则买卖嫩妇少女无所不至,更有欢场勾栏之中多在此处寻觅佳人,买回门中悉心呵护教习,来日强着接客,逼良为娼都是有的,奶奶可千万别逞一时盛气断送了自己的锦绣前程啊”
孟玉楼听闻此言,如何不知个中端的方才也不过是自家几句负气之言罢了,如今若真要任由着西门庆将自己打发出了门子,流落官媒手上,凭他们漫天要价,新来的夫主坐地还钱,凭着自己芙蓉玉面、花枝儿也似的身子,只怕未必没有勾栏之中的嬷嬷们前来相看,到那时流落欢场,将这良家娇躯断送了,做个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的勾当,岂不连累了父母兄弟的名声体面
想到此次因满面倦意摇头一笑道:“怪不得常听人家说:做人莫做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这话说的不假,如今给你这蹄子说的,我连半点儿争强好胜的心气儿也没了,一切也都由着那狠心短命的先开发罢,咱们娘们儿除了等消息之外倒也别无他法”
小鸾见状还要再劝,但见玉楼神思倦怠妙目低垂,知道她此番闹了半日,早已身心俱疲,因不敢再说,连忙移过那火盆儿来向着玉楼,将那昭君套扑在自家膝盖之上,扶着玉楼的身子半躺在上头柔声说道:“奶奶闹了这般日也该歇歇了,凡事等天亮了再做打算罢。”
孟玉楼闻言点了点头,因枕在小鸾膝上昏昏沉沉眯着,心下如何睡得着,因暗中盘算着这个阵仗如何应付,想了半日,方才勉强睡去。
放下这一对苦命的主仆如何在柴房之中苦度漫漫长夜,单表那西门庆因仗着酒意,一时之间发作了孟玉楼,如今搬到书房之内,冷冷清清的没个妙人儿嘘寒问暖,心里也犯着嘀咕,复又想起玉楼往日里诸般万种风情温柔体贴之处,花容月貌娇躯玲珑,恨不得一时搂在怀里行那夫妻鱼水之事,又想到那琴童儿言之凿凿,又有人证物证,倒像是玉楼当真做下恁般腌臜的勾当一般,心下又忿忿不平起来,因睡在书房之内春凳之上,如何睡得安稳,不由得长吁短叹翻来覆去,只管叹息沉吟。
正在煎熬之际,忽听得门外竟似银铃儿也似的娇笑之声不绝于耳,笑的那西门庆心痒难耐,因披衣趿鞋下了春凳之上就往门首走去,但见门首处笑吟吟地立着一个女子,近身一瞧,原是春梅模样。
那西门庆如今正想着玉楼恁般容貌人品,却不想是这个小娘撞来了,虽然婢学夫人,到底远水解不得近渴,因一把抱住了,故作嗔意道:“今儿我不是吩咐过了,晚间自己一个人在书房里安寝,房下众人一概不得招惹,怎的你这蹄子倒是大胆,知道我心里不自在,倒来此处浪出火来”
说的那春梅嘤咛一声扑进西门庆怀里笑道:“我原说不来的,是五娘打着骂着叫来的,说怕爷因为三房里那银妇,倒气坏了身子,如今虽然入春了,还是乍暖还寒时候,冷冷清清的一个人睡在书房里,万一冻出病来,明儿上不得衙门,一家子的娘们儿叫我们依靠谁去如今巴巴的叫我送了厚实铺盖来,倒多了这几番的不是,这也罢了,我们娘们儿也是白效力,爷既然不待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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