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没有反应,知道是济尔哈朗与两黄旗已经达成了协议。只看这回两黄旗的让步如此巨大,也就知道山西是不得不平的。否则十数万大军聚在陕西,补给不稳,势必会有乱事。
说到补给,多尔衮又有些头痛,大运河被明朝从南面截断了,这上哪能去买粮食啊
“大军投入西路,出潼关,打河南、湖广,只要到了那里便有粮食了。”济尔哈朗道:“坐困北面,只有死路一条。”
“明军不好打啊”多尔衮苦涩叹道。
“总不见得他们处处都有强军把守吧”济尔哈朗不信邪道:“听说南路对上的是明朝皇太子的侍卫营,差不多等于咱们的巴牙喇营,能不厉害么不过西面恐怕就没那么强的兵力了,否则明朝能落得如今这局面”
“也好,”多尔衮起身道,“不管哪一旗,大家都是一个祖宗,该抱团的时候还是得抱团。这回我大清是留在关内吃肉,还是退回关外啃饼,全看郑王爷的了”
“老哥哥我也只能尽力而为。”济尔哈朗自己都觉得有些底气不足:“不过这回大军的粮草”
“从畿辅征粮吧。当年老汗时候,比如今更困顿,不也过来了”多尔衮故作轻松道。
努尔哈赤最困难的时候也是没粮,又怕百姓反叛,于是他想了个主意:杀无粮人。
辽东汉人每一口若是凑不到六、七斗米,便打上无粮人的印记,然后将这些不稳定因素统统杀掉。如此一来,剩下的人口便是有粮人,还可以进一步压榨。而无粮人都死光了,自然也就没人造反了。
陕西粮价涨到十六两一石,于是农民军风起云涌,轰轰烈烈地造反了。辽东粮价那时候二十四两一石,但是没人造反。
在崇祯皇帝痛心疾首地说“贼亦我赤子”的时候,努尔哈赤却是在大喊着“你们都对不起我”,然后挥动屠刀将三百万辽民杀得只剩二十余万。
这或许就是野蛮总是能胜过文明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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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一欲牵青色上柔枝四
嘭嘭嘭
敲门声在夜空中传出老远。
吴家家主胆战心惊地从被窝里钻了出来,颤声道:“这大半夜的,又是什么事啊”
吴家娘子也被惊醒了,道:“快穿了衣服去开门吧前几日不是还有人砸门不开,坐了个违抗满洲的罪过,全家都被杀了。”
嘭嘭嘭嘭嘭嘭
并非只是吴家,整条街坊都响起了暴戾的敲门声。一时间,小儿哭啼,女人尖叫,彻底打破了夜的静谧。
嘭
门板终于被砸开了。
几个身穿对襟马褂的清兵冲进吴家院子,凶神恶煞一般,见门就踹。吴家原本也是有下人的,从满清入关之后就养不起了,只能遣散。如今一家三口,吴氏夫妇住在主屋,儿子吴不成住在偏厢,都还没有穿好衣服,便被清兵拉到了天井里,被一排长矛抵着。
吴家当家看到儿子老婆都被扯了出来,那些清兵又是来者不善,连忙叫道:“兵爷我们家是良民啊真是良民啊”
从清兵中走出一个汉人模样的长官,操着辽东军话喝道:“大军征粮一人八斗米你家三口人,该缴二石四斗快快缴来”
吴家当家当即眼泪都下来了,哭道:“长官,老爷,我家小门小户,哪里能存得两石米啊”
两石米是三口之家半年的口粮,这个年景谁家能存这么多米那些清兵却是不管,只见那长官手一挥,清兵只留下五六人看着他们,其他人都冲进了屋里,能拿则拿,不能拿的便乒呤乓啷砸了个稀烂。
吴家三口人天寒地冻跪在院子里。又冷又怕又怒,只能抱在一起痛哭。
“别砸了兵爷我家粮食都在厨房米缸里呢真的”吴家女人哭喊道。
不一时,果然有清兵从厨房里拎了大半袋子米出来,大约有三斗上下。那长官冷笑一声:“只有三斗米连一条命都买不到。”他扬声喝道:“遵领圣旨凡是不足八斗米者,杀你们莫要再贪那点小便宜,命丢了可什么都没了”
他这杀气腾腾的话一出口。几个清兵暴喝一声,长枪指向地上吴家三口。吴家只是哭,哪里能变出粮食来
“啊”
“娘你们杀了我吧不要杀我爹”
“啊”
隔壁院子里传来嘶声裂肺的哭喊声,都是多年的邻居,吴不成当即就认出了隔壁人家的声音。他登时清醒过来,连忙跪地磕头道:“老爷我家还有银子用银子抵能成吧求满洲老爷放我家一条生路”
“一两银子一斗米。”那军官冷冷道。
太平时节,一两银子都能买两石米。就算是崇祯朝米价上涨,大部分时候也就是一两一石的价钱。就这北京城里已经怨声载道,期盼着闯王来了能够过上好日子。然而现在。人家拿着刀枪跟你开价,莫不成还能讨价还价
“有有我有”吴不成连忙抬起头,顶着一脸泥土,道:“就在我屋里床下,有个坛子是我存的工钱。”
在瘟疫爆发之前,吴不成在一家烟火铺子里做工,颇受掌柜的赏识,月钱有一两银子。在北京也算是小康之家。这些银子本来是存着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还是没能存住。
一个清兵很快就提着一个坛子出来。往地上一砸。陶土坛子顿时粉身碎骨,三个银锭子和一把碎银滚落出来。
那军官用脚拨了拨,捡起一个银锭子收在腰间,其他的才让清兵收在口袋里,道:“算你们有五两银子,折抵五斗米。”
“那一个银锭子就是五两”吴不成失声叫道。
军官飞起一脚。重重踢在吴不成脸上。
吴不成惨叫一声仆倒在地,过了两息方才吐出两颗断牙,满嘴的血。
“军爷饶命我家还有,还有十两银子的棺材本。求老爷开恩。开恩啊”吴不成他妈抱住儿子,连忙道:“就在神龛后面。有个首饰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