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自己和如来这么多年尴尬的关系,他那时候,似乎是笃定接引不会对自己做什么,三,最重要的,关于悟空的事,他总归对如来把悟空弄成那样有极大的成见,不把徒弟掰回来,心里不舒服。
他们见面的时候,的确没有打多久,躲起来的舒斯起没有看见的是,当时其实都是自家老祖在单方面出气,象征性地出了几招,如来可是一招都没有还。只是最后的结果却是一招都没有还的那个,没费多大力气就把出着气吹胡子瞪眼出手伤人的那个给领走了。
老祖的直觉很准,这也是他和如来出来的一个依仗,像是掐指算之类的,从来没有出过半分差错,可他现在被如来压制着,本就不能发挥原来的水平。“算”这个东西,越不掺杂个人情感的时候就越准,老祖主算悟空,悟空本就是个逆天体质,算的难度大,又因为担心着,所以算出来的东西绝对偏差太多,老祖自己都不相信。
有劫是一定的,可那是什么劫是大是小悟空能不能过这些东西,老祖越是心急,就越算不出来。
其实你徒弟现在,明显是桃花劫更重要一点,当然,目前您也算不出来。
老祖躺在床上,眼睛愣愣地瞪着天花板,深吸了一口气。
门外有风飒飒吹过的声音,夹杂着一点当季花的淡香味,最重的,自然是接引身上的佛的味道。
佛光是什么味道,这很难界定,佛界中人也很难说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对老祖来说,那绝对不是一种让人不舒服恨不得要挠墙的感觉。
接引就住在他楼上,这栋小楼不知道是哪里找来的,总不可能是接引的私产,可又常有人打扫,看起来很干净,两个人中间隔了一堵天花板,可老祖还是不敢有什么大的动作,他知道就算自己翻了个身楼上的接引也会知道。
本来他就是不需要睡眠的,怎么可能会在晚上有松懈的时候呢大佛金身果真是佛界仅此一人的殊荣,即使自己早就已经明白了那一法通万法通的道理,却还是比不上他。
“师兄,你还是像之前一样,不愿居于人后,当然,目前来看,很明显你也的确做到了。”
老祖这话说地很轻。“师兄”两个字也是许久没有叫过,他知道接引能听见,之后果然收到了如来的回复。
那是一段低沉的笑声,仅仅凭着这一段笑声,老祖也能猜到那人的表情,一定是嘴角微微上扬,眼眸里露出来的温和欺瞒着所有世人。
可惜这世人里,毕竟不包括他。
老祖从午夜掐指算到凌晨,自然是一晚上没有睡的,他还是没有算出自己想要的结果来,凡事遇上悟空就是跑偏,他索性不算了,还朝着下楼的如来打了个招呼。
“你昨天晚上算了一夜,”如来看着他,眼眸里露出点不高兴来,“是为了你家宝贝徒弟的事情么”
老祖点了点,这事情接引是明知故问,他能算得这样起劲,除了悟空就没有其他了。
关于为什么接引会知道悟空是自己徒弟的事情,老祖一开始虽然警告悟空不能说出去,实际上也只想着能瞒多久瞒多久,他教悟空的是佛道,悟空见接引那是迟早的事情,被发现也是迟早的事,所以接引清楚悟空是自己的徒弟这回事,老祖也不觉得惊奇。
他毕竟是如来佛祖,有着常人比不上的手腕。况且他教给悟空的东西,包括佛道,很多都是独一份的,不仅仅接引见了,认得出来,就是上古佛界那些人多个心眼,认出来也没有什么压力。
“他能有什么事情呢”如来笑道,“出师这么久了,难道还需要你来担心他么”
老祖斜睨着他,哼了一声,他不想和这个收了不计其数的门人弟子却没有一个真正的徒弟的人多说什么,反正他也不会理解。
如来笑笑,没有再问下去,他似乎对于自家师弟一向纵容,或许这也是这两个人见面之后再没有打起来的原因,如来那张微笑的脸杀伤力实在太可怕,目光接触之下,老祖是真心下不了手。
脸对于佛来说,仅仅是一张皮相,皮相是可以变化的,不管是用法力自主变化,还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和法力的增长而慢慢变化,佛的这张皮相都不是固定的,但如来却没有变过,在昨天见的时候,这张脸和他印象中的一模一样。
老祖脑海里的如来,那时候还没有修成大佛金身,一身简简单单的袈裟,配上和尚固有的光头,如来的眉眼其实算不上好看,按照现在人界的审美来看,只能说是清秀。他变回原来的脸,并不像人界想象的那样,大耳垂,一脸严肃,那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和尚样子。
可他偏偏有那样的气质,见到这张脸就觉得似乎有哪里能无来由地泛出光彩来,忍不住跪拜,忍不住臣服。
大佛金身带给他的光芒是藏不住的,即使他换上了那身旧袈裟,即使他仍然像那时候苦行一样身体力行,即使他没把莲花座带下人界,毕竟和之前是不一样了。
老祖低喃一句什么,绕开他往外走了,偏偏他走不出这个小房子,只能在原地转了个圈子,挨着窗户慢慢坐下来。
如来不喜人多,他找了个林子,却也不是多偏僻的地方,至少老祖在这里坐着,能看到从树缝里透过来的一些白色屋顶,那就是人的住处了。
“淮提啊”如来在他身后幽幽地叹了口气,他就算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但那眼神很明显,如来就算硬猜也能猜出来自家师弟是在想什么,“你总是多心。”
老祖趴在窗户上没有理他。老祖口中的“被压制”其实不仅仅是法术上不能完全发挥和行动范围被控制,还有一点,如来“帮”他换回来原来的皮相。
“原来”的皮相于他们这辈的高人来说,到底是哪一张,这真难说个清楚,老祖下人界的时候,也是心境的变化期,他是有收徒的心思的,仙风道骨的老人形象在人界自然比其他皮相更有说服力,更能收骗到一些根骨极好的弟子。所以在人界,他就一直是这幅皮相,没有变化。
于如来来说,老祖原来的皮相,自然是上古佛界,乖乖当自己师弟的那副样子。
但这幅皮相,却比如来的好看地多,如来是身上气质折服人心,但老祖要是换回原来的样子,他单单评那张脸就能折服不少人了。以往洗地发黄的旧道袍没有换,依旧穿在他身上,可配上那张脸,就生出不一样的风采来。
如来见过不少妖兽化形成倾国倾城的美人,或许是心里有偏向,他见过那么多,也觉得没有生灵比得上淮提好看。
如来的目光从来都是明显的,却让人生不出拒绝的心思,所以老祖往往是避开他的眼神,随他去看。
“淮提长地很好看,”如来在他身边坐下,他之前从未这样夸过别人,但自家师弟自然是不一样的,“我记得你当初义无反顾入教的时候,剃了光头堂而皇之在路上走过,姑娘们不不加掩饰的哭声至今我还记忆犹新。”
一开始道行尚浅的时候,还没有升入佛界,只是在人界苦修,参悟佛道,那时候不仅教中弟子少,清苦的生活更让许多人选择默默放弃,这对师兄弟,却从来没有起过放弃的念头。
“佛不是不提红尘的么”老祖闷声道,对于接引昙花一现的夸奖,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其他,“来人界这么多年,连你也被沾染了么”
如来迟疑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不算什么红尘只是有关于你的。”
他拍了拍老祖的头,像个慈祥的师兄对待师弟一样,没有再说一句其他的话,好像千言万语都凝在这一拍头里了。
老祖拧过头去不看他。
这一小半天的时间里,两个人其实都在避讳着那一段最激化矛盾的往事,维持着还算和谐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