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很有意思啊”夜星辰笑眯眯的说道。
“最有意思的还不是这个。有时候会有别的人和我们看上同一群羊,我们举着火折子打灯语时候,小小的火光在夜里一闪一闪的。可有时候会有绿色的光闪,那就是有人和我们看上一群羊了”武士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别有深意的卖了一个关子,等着夜星辰发问。
“那是什么人呢”夜星辰看出武士的心意了,也笑了笑问道。
武士显然很满足的样子,他就喜欢有人陪他聊天。
“那就不是人啊那是狼群,狼群和我们看上同一群羊了。这时候就是在赌,就是在比耐心,看谁耐心大能等到天明,还有,赌对方的力量不如自己”武士特意压低声音说道,他看到孩子珊瑚红的瞳孔缩紧了,这就达到了他的目的。“一般人比狼的耐心差大,因为人都是往天明等,毕竟人眼睛黑夜里什么都看不到,狼不同,狼等他们的包围圈完成就就会动手,头狼一嚎,周围全都是绿森森的狼眼睛,你都想不到原来有这么多狼埋伏着。要是狼群先动手,那人就没办法了,这群羊只能归狼了”
“那你们就白辛苦一晚上了么冰天雪地趴在那里一晚上肯定不好受吧”夜星辰问道。
“不会,人才是草原上最精明的动物。狼杀羊,是为了吃肉,人杀羊,是为了卖钱。一群黄羊七八十只上百只,一群狼能吃一小半就不错了,剩下的黄羊啊,狼群会咬死,然后拖到一个雪坑里埋起来,等饿了再摸回来吃。嘿嘿,人就打剩下的死羊的主意。等狼群走远了,人们就把狼埋在雪坑里的黄羊起出来,放在牛车上拖走。黄羊弄回来后剥了皮,肉分给各家,但羊皮要交给贵族,贵族要用那些羊皮和南方来的商人换黄金,茶叶,丝绸这些东西呢”武士说道。
“有时候狼群想起那些死羊了,找回去发现羊没了,气的叫一晚上,最后只能走开。”武士狡黠得笑了笑,说道:“最后还是人赚了”
“那狼群没有东西吃,冬天这么冷,不可怜么”夜星辰歪着头问道。
“可怜哎呦我的主子诶你可怜狼群都不可怜一下牧民,牧民一年要被狼群吃掉多少牛羊啊一群马驹子春天生下来,一个夏天后到秋天,能活下来两三成就不错了,剩下的都让狼吃了。在草原上,若不是人多,人其实才是最可怜的”武士显然没遇到过夜星辰这样的同情狼的逻辑,感到分外可笑。“有时候狼群和人看上同一群羊了,头狼胆子要是大的话,就会派一条打探情报的狼,就像我们人的军队里的斥候,就会派一匹斥候狼回去再叫狼来,把人和黄羊群一起围住。要是遇到那种几百匹的大狼群,恐怕这些围黄羊的人都要被狼围了咬死吃掉,这样的事不是没有过。这时候就不觉得狼可怜了吧”
夜星辰歪着头想了一下,想起最开始在草原上救了自己的老贵木一家那位心善的人常说的一句话:“谁活着都不容易。”他对百夫长武士说道:“人和狼都可怜,都不容易”
武士倒是愣住了,接着他又笑了起来,露出整齐的牙齿:“小主子真是心善啊对,这草原上谁活着都不容易,不管是人还是狼”
武士细细念着孩子的话,嘴边不由得露出笑来,这是当了这么多年武士,他听到的最窝心的一句话。这单调的雪似乎都变得美好起来,像此时的心情。
“主子和将军学刀学的怎么样了”武士问道,他看了看孩子挂在腰间的纹云刀,笑呵呵说道:“主子的刀这么好,估计刀学的很厉害吧”
夜星辰循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刀,他伸手抚了抚刀柄上裹着的鲨皮,手不小心碰到了刀镡,冰冷的金属一下子将他拉到残酷的现实中。他缩回手,握成了拳头这双手的触感都不像是自己的手了,已经长了厚厚的茧子,硬硬的,可握着刀再也没磨伤过手。他轻声说道:“不,我学的很差。将军说我不是学刀的料,可我就是要学,非学好不可”
“哦”武士讪讪的笑了笑,说道:“就冲主子这份决心,我都相信主子将来能学好刀我那时候也很差劲,最后练着练着就成百夫长了。嘿嘿,我成百夫长就满足了,帐篷里的女人和孩子都能养活得了,这就够了少主子是贵族出身吧那将来肯定能成大事,只要主子将来腾达了,别忘了我巴尔干还有我手下这些弟兄就行不求你到时候给我们赏赐,只要您别嫌我们丢人装的不认识就行”
这是夜星辰第一次听到这个武士的名字,巴尔干,却不知道这个武士到底是姓巴尔干,还是名字是巴尔干,这是一个太普通不过的蛮族名字。他也没有细细问,只记得这个武士笑起来时候露出的牙齿很整齐很整齐。可武士说的话让他很虐心很难受。将来自己腾达了不要忘记他们,不要什么赏赐,只要不装着不认识他们就行这就是这群决心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他的武士们的心愿
夜星辰多么想对着他们说自己将来要成为整个南方的主人,到时候给他们很多很多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西,给他们南方无尽的财富,不为别的,仅仅为他们这些人的忠实,憨厚,善良,单纯可他没有说出来,因为他知道他们听到自己这番狂妄的话会发笑的,就像他们会笑话自己蹩脚的骑马姿势一样
有的话自己心里知道就好,说出来就破了。可是不说出来,就是一生的悔恨
天已经全黑了,今天他们走的比平时慢了些,以往这个时候夜星辰都已经回帐篷了,可今天他们还有三分之一的路。巴尔干大声说道:“点火,加紧赶路,把主子送回去前面加两个小队,侧翼再来两个小队,用你们的身体把主子挡严实了,哪怕天塌下来都不准逃”巴尔干的声音很低沉,像沉重的号角,在雪原上静静地回响着。
武士们纷纷从马鞍旁解下火把,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燃。蛮族的火把都是厚韧耐烧的牛皮切细,裹上牛油制作成的,火焰大还耐烧,夜晚照明最好使。看到火光,夜星辰总算不那么紧张了。
巴尔干看了看主子,说道:“嘿嘿,每个武士都是好猎手。他们有经验,出门在外身边肯定会带上这些照明取暖的东西,不用紧张,快”
突然间,他的声音变成了哽在喉咙里的喘息,一股黑红的血从他口里飚了出来,映着燃烧的火把,发出明亮莹润的深红。他的血泼在雪上,滚烫的血融得雪发出吱吱的声音。巴尔干手中的火把举不起来了,他整个人像失去力量般无力的栽下去了,夜星辰看到他喉咙间插着一支漆黑的箭矢,箭矢整个洞穿他的咽喉,生命力慢慢从他体内流失,眼神变得涣散了。
百人队整个惊住了,头领被杀,可他们没有乱。立刻有人主持大局吼道:“扔掉火把,扔掉火把,不要让敌人看到我们把主子围起来”百人队武士立刻行动,举起手中的火把扔掉,可还是迟了
gu903();空气中像是充满无数蜂鸣声,弓弦的震动,战马的嘶鸣,武士手中的火把为敌人标出了方位,密密麻麻的箭矢从周围看不见的黑暗中射出来。噌噌箭镞入肉的钝响在寂静的黑暗中分外鲜明。武士们看不见黑暗中的敌人,手中握着刀却不知道该砍向哪里一个又一个同伴连痛苦的叫声都没有喊出来就栽下马死掉了,这鬼魅般的感觉直让他们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