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死里逃生的他反而倒激发起了一腔血性。其后,他荡尽家财以资助各方志士的抗清事业,又谋划以江南为基业北上进取的战略计划。甚至不惜冒着杀头破家的危险,联络抗清义士四处调查江南清军虚实。奔走于孙可望和郑成功,张煌言之间。
但钱谦益作为一时文坛领袖,曾为天下所敬重,后来中道变节降清,自己也成为众人讽刺嘲笑的对象。翻遍明季描写钱的小说笔记,无一不是留下了一个贪生怕死的老人的可笑身影。但对其晚年的幡然悔悟,拼命以实际行动进行的弥补却视而不见。
许多文人拼命抹黑钱谦益,实际上自己一生所为也不能无愧,只不过因为钱树大招风,将钱的行为妖魔化,小丑化,无疑可以转移大家的视线,借攻击钱来掩饰自己的胆怯和卑污,同时发泄内心的压抑和自责。
而只有黄宗羲和吕留良等少数人给予了老钱以谅解,黄宗羲在钱谦益重病卧床后,还为其给某盐台连夜写文三篇,得银一千两,方解决了老钱的丧葬费用。
“四海宗盟五十年,心期末后与谁传。凭裀引烛烧残话,嘱笔完文抵债钱。红豆俄飘迷月路,美人欲绝指筝弦。乎生知己谁人是能不为公一泫然。”
黄宗羲的这首诗正是钱谦益内心的真实写照,甘冒杀头之险,奔波操劳,却得不到认同,依然是谤言满天,苦闷在心是肯定的。现在,岷藩以朝廷留守之尊,给予了谅解和鼓励,算是给钱谦益下了定论。心中积郁愁苦一朝得泄,钱谦益痛哭流涕也在情理之中。
程冬一番安慰后又坐了很久,讲了讲现今的形势,询问了黄宗逼迫羲和吕留良等人的行止消息,又听钱谦益激动地陈述己见,才留下礼物告辞而去。
钱谦益激动难抑,将朱永兴的书信看了再看,又凝神思索着程东所转述的岷殿下的言语,忽而傻笑,忽而流泪,忽而提笔欲书
“刚才来的是什么人着官服,带护卫,是请老爷就高官的吧”柳如是面带寒霜地走了进来,看了看钱谦益那副模样,讥诮道:“这便疯魔了,却不知老爷何时上任啊”
“哈哈,哈哈。”钱谦益对少妻的冷言冷语不以为意,笑得畅快,上下打量着连连点头,“桃花得气美人中。嗯,我这株随风飘委的老桃花,果然是得气于河东君柳如是啊”
草衣家住断桥东,好句轻如湖上风,近日西陵夸柳隐。桃花得气美人中。这是当年钱谦益击节称赏柳如是的桃花诗,并所作的和诗。
柳如是一撇嘴,白了老男人一眼,眼见桌案上的木匣,恨道:“送的何物黄白污浊,没的熏臭了屋子。”说着。她伸手拿起,便要甩到门外。
柳如是出身风尘,社会地位极低,长期受压抑的她却又天生性格刚烈,英气逼人。她无时无刻不在用着种种惊世骇俗的行为和手段来证明自己的价值,嘲讽那些道貌岸然,高高在上的“君子”们的虚伪和无能。为了做到这一点,柳甚至不惜以一死来向世人宣告她的骄傲和勇敢。
“不可。”钱谦益以老年人少有的敏捷抓住了柳如是的胳膊,急声道:“此乃岷殿下所赏。万万不可损坏。”
“岷殿下”柳如是翻了翻眼睛,想不起是哪位清廷显爵,手却没松。
“皇明朝廷留守岷王爷,岷殿下。”钱谦益解释着,脸上扬起几分得意。
“怎么会你”柳如是惊愕莫名,瞪着钱谦益,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就是为夫啦”钱谦益抢过木匣,抚摸着。长出了一口气,“殿下恩典。宽容了为夫之前的罪过,并派人延请南下”
岷藩留守,明军于西南崛起。对这些消息,钱谦益和柳如是不是全不知道。只是钱谦益一直联络的是郑成功、张煌言等东南抗清力量,又觉得降清有罪,自惭形秽。哪能腆着脸去投效。
柳如是听明了究竟,惊喜交加,钱谦益能有殿下定论,自己也能从那些污言秽语中解脱出来。
“殿下赏赐,当仔细收藏。勿使外人知晓。”钱谦益讲述完毕,打开木匣,一样一样地将里面的东西珍重地拿出来。
“这是”柳如是一把抢过碗大的菱花镜,左看右看,在镜子后面看到了小字。
“柳如是,柳如是顽艳一痕难再惹,余花谁与问飘零珠妃赏孺人柳氏。”
“是王妃赏赐妾身的。”柳如是轻轻抚摸着,盯着镜上小字的眼睛有些湿润,喃喃道:“还,还封了妾身孺人诰命。”
钱谦益也是吃了一惊,张着嘴巴半晌,说道:“岷殿下确非常人,此等事情那异族妾侍竟以王妃自称”
“异族又何妨,与殿下患难与共,当得名分。”柳如是联想到自己的出身,不由得有同病相怜的感情,嗔声打断了钱谦益的非议。
生曰封,死曰赠。从明代封赠制度看,命妇只有成为妻或母、祖母时,才有可能随丈夫或儿子受到封赠,同时还必须具备一定的资格。其中一条便是被封赠的妇女必须具备明媒正娶、良家出身等资格。
明媒正娶,主要指受封赠的妻子必须为品官以传统仪式正式迎娶,处正妻地位。良家出身,即被封赠的女性必须出自清白人家,若是再嫁的寡妇、倡优、婢妾则不得封赠。而孺人虽是命妇的最低等级,却不忌柳如是的出身,名小实大,且有些惊世骇俗。
钱谦益苦笑着摇了摇头,不再吭声,将木匣中的珍玩尽数取出,却蓦然睁大了眼睛,颤抖着手将底下的纸取了出来。
“东林党祸国论”几个大字闪花了钱谦益的眼睛,他不敢置信地使劲揉了揉眼睛,再仔细观看,果然就是这更加惊世骇俗的标题,下面还有一段仿佛开宗明义的简短文字。
“不畏明论,不惧清议,吸人膏血,啖国正供,把持朝政,浊乱官评,生杀之权不操之朝廷反操彼等,赋税之柄不操之朝廷而操于彼等,致令蹙额穷困之民欲控之府县,而府县之贤否,又由东林操之,何也抚按皆其门生故旧也。欲控之司道,而司道之黜陟,又由东林操之,何也满朝皆其私党羽翼也。以至被害者无门控诉,衔冤者无地伸冤”
字字惊心,钱谦益目瞪口呆,一下子坐在椅中。柳如是不明就里,忙凑近察看,等看清标题和文字,也不由得怔愣当场。
南明尚未建立之时,钱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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