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贱人,居然能够凭借主将上位,心头嫉恨,不依不饶道:“就算他是队正,也不能强抢军奴,伤我军士,这笔账,本司兵说不得要到主将面前去算清楚”
“这这”李德奖虽然受了点拨,但如何能与侯破虏辩论,三言两语居然被对方镇住,他本就口舌笨拙,当下更是无言以对。
徐真看着侯破虏得意洋洋的死样,心头发狠,将那铁牌插入到火炉之中,转身反问道:“此女俘尚未分配,既是未定之身,侯参军如何提前定得她的归属”
侯破虏今日拿不下徐真,早已颜面扫地,此时被他言语相激,昂首愤然道:“难道我堂堂司兵,还做不得主,收不了一个贱奴么”
徐真当即抓住话柄,掷地有声地喝道:“果真好大的官威看来侯兵曹这是要仗势欺人,以权谋私了么”
“你”侯破虏向来自诩思辨过人,没想到一怒之下却被徐真绕了进去,却不知徐真乃魔术奇人,最擅心理暗示,言语引导,这次却轮到侯破虏哑口无言了
李德奖见侯破虏吃瘪,心头大喜,连带看着徐真的眼中,都充满了敬意。
侯破虏见说不过徐真,当即耍横,朝那受伤队正斥道:“你去与营长说一声,这胡女贱人,我要了”
一言既出,侯破虏高昂着头颅,毫不掩饰眼中之骄傲,此刻在他眼中,徐真就是一个可怜虫
然而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之中,凯萨却紧咬下唇,走到火炉旁边,抓起那烧得通红的铁牌,烙印在了自己的手臂之上
兹兹的青烟和烤肉的脚臭味让在场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凉气,而凯萨却任由汗珠滑落到血红双眼之中,下唇咬破却一声不吭,当场镇住了所有人
唐时贱人分为几等,最下层的是奴婢,没有任何人身财产权利,所谓“资财畜产,不同人例”,贱奴地位低下,与牲口无异,凯萨所在部族生蛮不堪,女人如牲口,打上谁的烙印,就是谁人之财产。
她虽然早已明了徐真的意图,但这一次心不甘情不愿却也要打上徐真的烙印,因为她要离开这里,摩崖上师和族人还等着她去救援,而且她需要借助徐真的力量
第十二章主仆联袂前往矿区
侯破虏等人震惊万分,这徐真将铁牌置于火中,分明是有意而为之,女奴最后又顺势而为,若果说二人先前不曾相识,这是打死了也没人信的事情。
“好一个生蛮野人”连向来粗犷凶蛮的李德奖都由衷而赞,只是营房外的娇小身影,心中却是泛起一丝丝苦涩。
李明达安定下来之后,一直受到李德奖的贴身保护,这位李家次子武艺惊人不谈,在草莽之中历练多年,对危机感应最是灵敏,颇得李道宗欢喜,然而李明达却无法在这位莽汉的身上找到安全感。
或者说,无法找到在徐真身上感受到的那种安全感。
待在徐真的身边,你永远也不确定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因为这个家伙从来不按常理出牌,有时候冷血无情势力刻薄,有时候却又高尚到以命相救,但无论哪一种情况,只要这个该死的男人背影出现在你的面前,你就会变得很安心。
她对哥哥们之间的争隙心知肚明,她比任何人都能直观感受到风暴来临前夕的窒闷,心思玲珑的她也早已嗅闻到阴谋的气味,只是她还无法确认,或者说还无法相信和接受这一切。
所以她能够留在军营之中,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是苦了自己的老大人,每日要承受丧女的煎熬。
她知道徐真很胆小,或者说很惜命,喜欢斤斤计较,但也正是因为这份斤斤计较,才能够让他活得更加长久,所以当她得知徐真每日泡在匠营,无论碍于公主威仪,亦或出自小娘子的矜持,她都没有主动来找过徐真。
军中无趣,她就让李德奖传授她武艺,皇朝尚武,许多女子也都动若脱兔,更有郡王的女儿偷偷舞枪弄棒,这些都是承袭了父辈的神威和英武,老人们也不会太过反对。
但她毕竟是金枝玉叶,寻常人自然不敢随便传授武艺与她,为了一个少傅的位置,庙堂之上也不知掀起多大的暗流,也就只有李德奖这般无心计的汉子,才会傻乎乎的教导公主殿下。
这日她终于是忍不住,让李德奖带她偷跑出来练习射艺,不巧正好闻得军奴营有呼喊冲突之乱象。
按说军奴营这等低贱之地,本不该公主殿下涉足,李德奖更是诚惶诚恐,然而李明达毕竟小女儿心性,好奇心驱使之下,也就迫着李德奖过来,却没想到遇上了徐真冒死救凯萨这一幕。
当凯萨自主将徐真铁牌烙印在自己手臂之上时,李明达心中顿时变得有些空落,她并非情窦初开,也并未对徐真芳心暗许,这些对于她来说或许不算太早,但她并没有达到那个年纪。
她只是觉得有些愤然不平,就好像看到自己心爱的玩具被其他女孩夺走一般,总觉得看凯萨不顺眼。
这位成熟异域妖娆胡女身上那些足以让任何男人血脉喷张的“突出点”,都成为了李明达最讨厌的部位。
徐真没有看到营房外的李明达,也并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就被大唐朝的晋阳公主给恨上了。
此刻他心里只有一个女人,一个可敬的女人,那就是凯萨,他将铁牌放入炉火之中,确实有引导凯萨之意,虽然有着收服此女的私心,但却同样有着无可奈何。
然而凯萨将铁牌烙印在自己的手臂之上,让徐真终于对这个女人大大改观,而凯萨自己也并不想承认,在烙印的那一刻,她心里或许还在恨着徐真,但无论如何,她都明白,自己算是跟这个狡诈的唐人,绑在了同一根绳子上。
那队正收了侯破虏参军的命令,正想到有司去拿个文书,将这勾人的胡女收为禁脔,侯参军娇妻美妾成群,虽然无法带入军中,但军奴营之中有多少貌美官奴,等着钻入侯参军的营房,以赢取自己的好处,这胡女一旦收服下来,以侯参军的性子,最终还不是便宜了他们这帮汉子么
可此时他却呆住了脚步,虽然唐律有约束,对奴婢之属有着明文规则,但在自家奴仆身上烙上特殊印记,即便有些残忍,但还是比较流行的一种做法,这胡女虽然只能算俘,而没有正式为奴,如今却烙上了徐真的名字
侯破虏如果继续要收凯萨为奴,不管真相如何,都有夺人奴婢之嫌疑,一旦传扬出去,说不得会被人耻笑,说堂堂司兵参军还要拾人牙慧,吃别家儿郎剩下的残羹冷炙
这位高傲的年轻参军果真爱惜羽毛,见到凯萨如此作为,顿时拂袖而去,临了还冷冰冰地置气道:“一个尚未开化的母野人有何稀罕此等雌狼,也只有山野生蛮才敢驱使,却是相得益彰了”
侯破虏一走,那队正也就弱了下来,因为刚才李德奖已经明言,徐真同为队正,而且还是队正之中含金量最高的近卫队正,如此一来,他也是不得不低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