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也很难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变得这样大。
用狗来比对就明白了。狗在漫长的岁月中演化出许多品种,但仔细看就会发现牙齿相差很多。吉娃娃之类的小型犬嘴巴小,牙齿长得紧密,而圣柏纳之类的大型犬嘴巴大,牙缝则十分宽松。
化鼠的齿缝却没有这种现象,一点都不松。
不对,或许我该怀疑更基本的问题。
为什么化鼠女王有本事自由改变子孙的外型在子宫中控制胎儿生长过程,不就是一种特定的咒力吗虽然被变成化鼠的人类原本没有咒力,但既然都是人,哪天突然发展出改变外型的咒力也不奇怪。
「我们一无所知,一直毫不在乎地杀他们,虽然每次杀都有理由,但确实是杀了。」
觉的话又重重打击我。
「那我们其实早该愧死或许也真该愧死。毕竟我们都杀了人,而且还杀了那么多。」
光是这样一想就觉得心跳加速,冷汗直流。
「不,他们不是人类。或许我们祖先相同,可是现在是完全不同的生物。」
「大家不都有二十三对染色体吗」我记得就连黑猩猩的染色体数量都跟人类不同。
「这也不代表全对,端看我们是不是把化鼠当同胞。像土蜘蛛的丛叶兵、气球狗,还有喷炭兵妳真的也把这些怪物当人看吗」
觉的问题一直回荡在我脑中。
老实说先不讲什么道理逻辑,我一点都不觉得化鼠和牠们创造的变种算是人类。
但我也承认,自己刻意不把牠们当人看。
我双手满是血腥,确实几乎都是正当防卫,为了保护自己与他人而被迫动手,但也在对抗化鼠的战争中杀了数不清的性命。如果有人说这样算是杀人,我也不知如何是好。虽然当下尙未有触发愧死机制的征兆,但如果继续钻牛角尖,不敢保证是不是会引发愧死。
还有一点,我不得不考虑今天即将要做的事。
茅轮乡中心建立一座新的公园,这座纪念公园用来时时提醒大家,化鼠攻击造成死伤惨重的悲剧。
公园里筑起花圃,立起镇魂纪念碑。战争结束不过一个月,町上房舍大多还是废墟,这座公园却飞快建成。
公园深处有座战争纪念馆,用以长久保存战争的记忆。
纪念馆刚落成时总是大排长龙,每天都有人排队来重新唤醒心中的仇恨。有位老先生日日前来,听说他的儿女、媳妇女婿、孙子女,一家人全死在化鼠手中。
我走进战争纪念馆,里面没有任何参观者。因为今天见晴乡举办战争牺牲者的追悼仪式,多数町民都去参加。
墙面挂满展示品,重现化鼠的恶行恶状,包括武器,还有偷袭杀死无辜人类的阴险士兵。虽然所有化鼠兵的身体特征都被变形夸大,但都是活化鼠做成的标本。
一般化鼠兵旁边还有拟人的标本。当初在夜间远望的怎么看都像人类,但现在靠近一看明显不同,相当诡异。除了十分之一尺寸的喷炭兵模型,竟然还保存真正的喷炭兵头颅,真难以置信。底下的说明牌以科学角度解释粉尘爆炸的威力。
展示厅最后方,安置一座巨大的玻璃柜。
玻璃柜前坐着一名职员。展示课的职员一天四班,二十四小时轮班监视此处,今天当班的是位老先生,姓小野濑。
「哎呀,渡边小姐,今天没参加追悼仪式吗」小野濑先生讶异地问。
「我才刚回来,小野濑先生呢」
「我当然想去,但总得有人在这里看着」他不禁抱怨,对玻璃柜投以厌恶的眼神。
「那你先过去吧,这里我来顾就好。」
「不成不成怎么好意思把这工作推给伦理委员会的人」小野濑先生嘴上推辞,却掩不住想参加仪式的心情。
「没关系,现在去还赶得上献花。你就给过世的女儿献个花吧。」
「这样啊真不好意思,既然妳都这么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小野濑先生喜形于色,但离开前又瞪了玻璃柜一眼。
「一切都是这家伙的错这下三滥的臭恶灵请尽量折磨他吧」
「当然,我也失去了父母跟许多朋友好了,你尽快赶去吧。」
「不好意思,那我就先去一趟。」
小野濑先生快步离开战争纪念馆。
或许小野濑先生会突然折返,我在原地稍候片刻,慢慢走向玻璃柜。
第一眼看见强化玻璃后面的物体,我忍不住别过头。但我不能不看,于是深呼吸数到十,再瞧往里面目睹。
里面躺着一团肉块,失去全部生物特征,永远承受痛苦。
「史奎拉」
我轻声喊牠,但牠当然毫无反应。
「我该早点过来的。不过机会仅有今天,一定要等所有人都离开才行。」
史奎拉的神经细胞被植入无数特殊肿瘤,不断传递痛苦。我用咒力切断痛苦信息,牠才停止抽搐,应该已经维持这样一个月了。
「你受的苦已经够多了就到此为止吧。」
要是没听觉说那些话就好了。一阵悔意涌上心头,明知道这里躺的是古人的后代,我还办得到吗
脑中想起四个字,鬼手佛心。
我闭上眼,再次诵念真言,平时总是瞬间默念,但这次缓缓开口。
咒力麻痹了史奎拉的呼吸中枢。
「哎,史奎拉,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碰面的时候吗」
我温柔地喊牠,或许玻璃柜挡住我的声音,就算没挡住,也不知道牠还听不听得见。
「我们曾经被土蜘蛛逮到,勉强逃出来,路上又碰到化鼠,还以为必死无疑,结果是你的盐屋虻鼠窝。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啊。」
玻璃柜里的肉块当然毫无反应,但我有一种感觉,史奎拉正在听我说话。
「当时你穿着一身威风的盔甲,说一口流畅的日文,我实在没办法形容当时听了你说话有多放心。」
我似乎听见一声轻叹,或许是呼吸停止造成的生理反应,但碰巧就像是史奎拉的回应。
「后来又发生了好多事情,我们还一起连夜逃走,奇狼丸紧追在后。不过你当时其实早就出卖我们,给奇狼丸通风报信了吧真的是不可信任啊。再说」
说到一半,我突然停住。
确认了史奎拉的情况,我告诉自己,这样就好。
这一个月肯定过得漫无止境,但痛苦已经结束了。
为了避免有人让史奎拉复活,我将牠的遗体烧成焦炭,走出战争纪念馆。
如果有人追究,我已经想好如何辩解,就说一时气愤难平忍不住下手。这样大概就能免去重罚。虽然作为伦理委员会的委员却随便打破规定,实在相当不可取。只是当时我认为,有些事情比规定更重要。
离开公园时,一阵旋律从远方随风而来,重建后的公民中心正在播放归途。
日落远山边
星散夜空间
今日工已毕
心清气神闲
夕阳晚风吹
合家乐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