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接极其简单,简单到向来不喜排场的我都产生了一丝不被重视的感觉。
“王上自温暖的江南北上冀州,恐怕会觉得有些寒冷吧”他并没有对迎接的事情多做解释,只关心地询问了一句。
好在我知道他的脾气,只笑着回答他:“伯侯知道我从不怕冷,只是小儿子毕竟年幼,受不得冻。”我看了看身后那辆由四匹马牵引的宽大车辆。
杜畿快步走了过去,深深一揖后朗声道:“冀州刺史,臣杜畿拜见两位王妃夫人”
小昭从车里探出身来,忙道:“杜刺史快请起来。”
杜畿直起身来:“安平是新设的治所,城池狭小,居住多有不便,两位王妃还请体谅。”
小昭看了看我,点头道:“劳烦杜刺史了。”
正如杜畿所言,安平是座规模很小的城池,小到甚至我带领的一千名骑兵只有两百人能够随我在刺史的官邸住宿,其余人马则只能在城外的州军大营里暂住。
第二日一早,我按例与杜畿两人在城郊的农田里漫无目的地走了走。
看着只剩下半截麦秆的田野,我随意问道:“这几日,秋收快要结束了吧”
“再有三五日,便基本结束了。”杜畿答道,“河北的天气比中原凉一些,秋收也要稍晚几天。”
“今年收成如何”
“是个丰收之年,”他很肯定地答道,“下一旬开始,全州便要陆续开始征收税赋了。”
“嗯。”我点了点头,“这两年征收可有困难”
他终于微微停顿了一瞬:“虽说朝廷税赋已是极轻,但下面还是有小吏以权谋私胡作非为,也依然有穷苦人家交不上粮食。对于实在缴纳不上的,郡县会酌情减免;对于胡作非为的,大多都被革职甚至处刑。”
“有你杜伯侯在此,我当然不怕刑律松懈。”我笑了笑。
杜畿却摇了摇头:“王上大概忘了,根据朝廷律法,司法事宜只受命于上一级法院,不归地方州郡管辖。”
我不禁也摇了摇头,转而换了个话题:“幽州现在形势如何”
“幽州很少主动派兵挑衅,他们主要还是在对付北面的乌桓和鲜卑。”杜畿皱了皱眉,沉声道,“属下虽然派了许多细作,却始终不懂卢子干的意图。”
“公孙伯圭方面呢”我没忘记公孙瓒曾经寄来的示好信。
“伯圭常与我来信,”杜畿和公孙瓒在辽东时也曾有过交集,“只是他身为卢子干的弟子,却也不明白。”
我再一次有些苦恼地皱了皱鼻子,喃喃道:“还是实在不太想和卢植打啊。”
67来自幽州的信使
与杜畿返回城内后,恰好遇到了来自幽州的探马。
“还有公孙伯圭的回信。”杜畿从铜管里取出了了一张薄纸,搓开来快速读过,“他说卢子干前些日子受了风寒,引发旧疾,恐怕要休养很久了。”他将薄纸重新塞入了信管里,叹道,“毕竟卢公也已经年逾六旬了。”
我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而后也幽幽叹了口气。
幽州与扬州形势完全不同。
扬州是个小朝廷,身处最高地位的刘协对于朝政毫无掌控,而皇殿之下的朝廷官员们不仅各怀心思、各有派系,而且相互之间明争暗斗始终未曾断绝。相比而言,幽州牧卢植在幽州的地位则要稳固得多,尽管公孙瓒与新中国多位官员乃至于和我本人都有藕断丝连的关系,但卢植绝对是幽州军政的最高权力者。
作为幽州人,卢植不仅牢牢掌握着幽州全州的军事力量,而且这三年来通过军事打压,甚至还可以号令塞北各族的骑兵作为支援。扬州虽然有长江天险的地理优势,兵员的素质却很难与幽北相提并论。
总之,若要以军事力量将幽州收复,我至少要出动五万精锐。
“给卢公送些中原的药物,”我忽然对杜畿吩咐道,“我给他写封信。”
杜畿微微一怔,片刻后才迟疑着问道:“这药是要”他举着右手横在自己的脖子前,想要比划一个显而易见的动作,但右手却已经颤了一颤。
我微微有些恼怒,瞪了他一眼:“不需要任何手脚。”
他仿佛出了口大气,连忙点头。
回到了冀州刺史的官邸后,我当即铺开笔指,分别给卢植和公孙瓒写了一封私人书信。在信中,我以个人身份询问了两个人的身体状况和生活情况,尤其是对卢植,谈到幽北天气渐渐寒冷,年老体弱的他是否怀念洛阳的生活他的两位儿子现在是否还会受到寒热病症的困扰
对于早已表明了态度的公孙瓒,我特意委婉地提了一句:即使他要南来投我,也不要伤害师徒之情。
写完之后,我又提起笔向渔阳太守阎柔写了一封极其简单的信件,信中怀念了一番当年在北平开怀畅饮的痛快,并希望有朝一日能再次尽欢对饮。
三封信加起来也不过五百字,内容也简单得毫无深意,因此写起来并没有花费太久时间。
杜畿派出了整整五十名轻骑,挟带着药物和几封信件向北而去。
“从安平到涿县不过两百里,到蓟县也只有三百里的路程,若是他们回复够快,明天一早就能看到回信。”杜畿向我说明。
我点了点头:“便在安平休息几日,叨扰你了。”
杜畿躬了躬身子,少有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王上这是说的哪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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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之后,我在后院里陪着妻小们享受着宁静的傍晚时分。
拓拔野与陆仁则毫不避嫌地在院子里生起了篝火,分别用朔方和辽西的特有手法做起了烧烤。
原本打算把他们驱散的梁聪和贾穆在得到我的同意后也加入了烧烤的队伍中。
不过片刻时间,晚风中便全是浓郁的羊肉与调料的香气。
侍立在我身后的典韦暗自抑制了很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腹鸣,然后就再也控制不住,简直如同奏起了一场交响乐。
我回过头来,看着他笑道:“你先去替我试吃吧”
典韦如蒙大赦,手脚并用着冲了过去,二话不说便从羊羔身上撕下了一条油水四溅的后腿。
陆仁很不满意地哼了一声:“你把王上的腿吃了。”
典韦已经啃了两口,闻言之后一愣,却没有停止咀嚼,只回头看了看我。
我朝他摆了摆手,他顿时再无顾忌地大快朵颐起来,甚至将肉中的羊骨都啃得“嘎吱”作响。
“韦哥,你刚吃了他烤的辽东羊腿,不知道还有没有肚子再尝尝兄弟烤的朔方羊排”拓拔野则笑着向典韦发出了邀请。
“好”一条肥得流油的羊腿根本连典韦胃容量的五分之一都填不满,典韦一手提起了一根圆白的青葱,一手接过了拓拔野递来的羊排,再次向人们展示自己无比正常的胃功能。
拓拔野满脸笑容地看着典韦进食,颇有欣慰之色。
然后,灿烂的笑容就凝固在了他的脸上:“韦哥你就算饿了,也别把烤糊了的肉还有骨头也一起吃了啊”
典韦吃掉了十斤的带骨羊肉,以及一斤的河北大葱,这才觉得这顿饭后餐点勉强吃饱。
于是我拍了拍肚子,大吃了一斤
然后,拓拔野和陆仁就“究竟是朔方烧烤还是辽西烧烤更专业更好吃”这一课题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吵到后来,这两个无聊到了极点的人为了证明自己烤出来的肉更加美味,竟然开始了吃肉大赛。
gu903();最后,实在看不下去的典韦又一次卷起袖子跳进了战场,以毫无悬念的优势结束了这次无聊的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