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
我自修炼内功大成之后,这几年来陆陆续续替许多人都传过真气,之前最费力的一次自然是为卢植的两个儿子治疗寒热重症,但今天为戏君疗伤,所费心力却数倍于前。
我清楚得感觉到丹田之内的真气一丝一丝远离了我,奇经八脉之间逐渐变得空空荡荡,到了后来,我甚至开始觉得浑身都冷得发颤。
不知何时,卧室内已点起了几盏蜡烛。
当张贲示意我可以收手时,这些蜡烛已经燃了大半。
“怎怎么样”双手从戏君胸口离开后,我已经感觉不到丹田里真气的存在,身体在单薄的衣衫下瑟瑟发抖。
张贲一边擦拭着满头的热汗,一边从戏君的身体上向外拔针:“志才先生双肺经脉已经贯通,寒气也已被王上至刚至阳的真气祛散,至于能否恢复如常,还要看志才先生的造化”
我长长吐出了胸中的浊气,从梁聪手里接过了一件大氅,将自己浑身裹紧:“不能保证痊愈”
他苦笑着摇头:“属下不敢作此保证。”
“也罢,你早就说过了。”我缓缓从床边站起,或许是坐了大半天的缘故,小腿一阵酸麻,脚下也有些虚浮,梁聪慌忙上前将我搀住。
郭嘉凝视着仍自昏迷的戏君,沉默着没有说话。
“韦哥,”贾穆的声音忽然从门外响了起来,“我找姐夫。”
典韦在门外闷声道:“王上吩咐了,不许打扰。”
我咳嗽了一声:“木头,进来吧。”
贾穆应了一声,推门而入,见我之后却是一怔:“一天没见,姐夫怎么虚弱了好多。”
“帮志才先生输了些真气,”我抬了抬下巴,“这个时候你来找我,是你姐姐有什么事情”
“不是我姐姐,”他一脸喜色,“小昭姐姐生了”
“啊”我大吃了一惊,而后惊喜交集,“你再说一遍”
“小昭姐姐平安生了个儿子”他笑着重复了一句。
“好好好”我哈哈而笑,不想兴奋之下却有些双眼发黑,急忙一把拉住了梁聪。
“王上”这次高声而来的却是沮授。
“扶我出去。”我示意梁聪扶着我离开了戏君的病房。
“王上,前线战报”沮授话开出口,却戛然而止,“王上身体有恙”
“不碍事,”我摆了摆手,“公与先生请讲。”
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我的神情,缓缓道:“青、兖、豫三州相约对徐州发动攻势兖州刺史张辽遣军事院副院长于禁为先锋,与豫州沛郡太守程普相约进攻彭城国被应对及时的旧汉徐州刺史张温所阻,不得寸进,只能撤兵”沮授似乎话犹未尽。
我示意他继续:“不要吞吞吐吐,这可不是以正直闻名天下的沮公与。”
“是,”他微微躬了躬身,又道,“但在他们举兵进攻之前,旧汉东海相刘备遣关羽、张飞二将奇袭琅邪,大破高顺所部,一举攻占了大半个琅邪据高顺战报我军伤亡超过了六千”
我费力地喘了口气,刚想开口说句话,但在心情激荡之下,嗓子眼忽然一股甜腥的液体无可阻碍地沿着食道从口腔中直喷而出
伴着双耳中轰的一声锐鸣,四肢在同一时间失去了力气。
我再一次陷入了深邃的黑暗之中。
35死去活来八月半
四周是漆黑一片。
除了黑漆漆的浓雾,我没有看到其他的东西。
没有声音,没有人物,只是一片惨淡的黑恶。
连自己的存在也无从得知,无法确认。
我想大声吼叫,却找不到嘴巴。
我想害怕起来,却找不到跳动的心脏。
我想仰天倒下,却连地面都没有找到
没有,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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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只过了一瞬。
却又偏偏像经历了一个世纪那样长。
我分辨不出这究竟是昏迷的梦境,还是传说中的幽冥地府。
四周是一片灰蒙蒙的黑雾,隐隐约约恍恍惚惚,却又什么也看不清。
我低头想看看自己的身体,却依然只是一团雾霾。
我甚至连自己现在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也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的黑雾似乎微微一动。
我的呼吸变得粗重,听起来仿佛洞穴里的山风。
黑雾忽然开始沿着顺时针旋转起来。
起初旋转得极慢,但很快便加快了速度。
那黑灰色的雾气一层层、一圈圈地向外扩散,有些俯瞰宇宙星河云图一般的感觉。
这枯燥的景色也很容易让人厌烦,但当我准备移开注意力时,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视线已经被死死地吸在了那团深邃的小宇宙之中。
我不自觉地加快了呼吸,两片肺叶仿若灼烧。
之后可以隐约感觉到,胸口有东西在缓缓跳动。
我忍不住想要一声,胸口却传来烧伤后一般的疼痛感。
继而牵扯到整个头部,从颈部以上的部位,全都可以感觉到一种几乎崩裂的剧痛。
每一次吸气,鼻腔中都火辣辣的疼。
我只能微微张嘴呼了口气,空气也仿佛刀片一般狠狠冲击在我的口腔之中。
几乎分泌不出一滴唾液,舌头甚至难以曲转。
双眼干涩,甚至和眼皮的接触,都隐隐有些发疼。
四肢百骸、浑身上下,使不出一点力气。
丹田之中,察觉不到一丝一滴真气的存在。
说不出话,睁不开眼,身体难动分毫,只有这点意识孤零零地存在于这片深邃的小宇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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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恢复意识时,仍然睁不开眼,身体也依然动弹不得。
我还是感觉不到现在是白天还是夜晚,周围有没有别人。
但疼痛感已经大为减轻,不再有最初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
从指端开始,我有了微微的触感。
体力似乎也已经开始恢复,疲惫无力的感觉逐渐减弱。
我尝试着发声,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体内似乎变得明亮起来,我逐渐看到了自己的五脏六腑。
各种猩红的器官之间,一股白得生辉的液体在不住地向前流淌。
这股液体忽然四散着奔涌开来,如水银泻地,无处不在。
浑身猛的颤了一下,手脚在这瞬间从冰冷变得温暖。
在这股暖意之中,意识也仿佛被渐渐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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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知过了多久,我意识到了身体的存在,眼皮自发的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