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彦方,与辽东公孙不睦;程仲德,在东阿与县吏有仇;田元皓、沮公与,皆刚烈不屈之名士,在四世三公的袁氏手下郁郁不得其志;祢正平更是天下第一爱惹人生气者若非有王上之度量,谁会容许此五人端居庙堂之高以处决国家大事”曹操竟然说得头头是道。
我也不得不承认:就算是能修出堪比前世的较为完善的法制体系,但没有我这么一位宽宏大量的君主,其他人也很难容许朝廷之上不同声音的存在。
不管说得再好,新中华依然是个人治而非法治的国家。
实际上,直到现在我也想象不到法治国家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于是我默认了他的吹捧,转而问道:“听地方上报,你在三个月之内受到了五六次刺杀以后外出办公可要多带些护卫了。”
“王上,酒菜到了。”梁聪在房外叩了叩门扉,而后推门而入。
我指了指曹操面前:“先给曹院长摆上。”
“一共是八次,就在从弘农返回的路上,还遇到了两名,不过都只是小事,死不了人,”他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却侧身向我微微躬了躬身子,“臣谢王上赐膳。”
我笑了笑:“先吃两口,边吃边说。”我把圣人的食不言寝不语丢到了他们的山东老家。
曹操更不是个讲究这些礼法的人,只告了一声罪,便狼吞虎咽起来。
我就这么看着他双手并用着吃完了一整只烤鸡,才笑道:“看来你的确是饿坏了。”
他仰头灌了一口温热的酒,答道:“说句实话,这四个多月以来,不止曹某,随行的一百三十余名官员和侍卫,都没有吃上几口好饭。”
“不至于吧”我略有惊讶,奇道,“你好歹也是朝廷大员巡视地方,他们不把你好吃好喝的供养起来”
“不敢对王上隐瞒,操等巡查地方弊端,本是得罪人的差使,若是真的接受了地方的宴请,做起事来,未免束手束脚,不能全力施为,便与巡查的初衷大相违背,因而此次除了各州刺史的饭局,其余郡守县令的宴请,几乎没有一人前去赴宴。”
我竟然有些感动:“此间只有你我两人,我不妨也说句剖心的话,孟德如今尽心尽力为我得罪天下士人,实在令我有些意料不到”
归根到底,曹操还是投降不过半年的新人,从一开始,我对他就一直暗中提防,作为降臣他也不可能不清楚,但他为什么会这么废寝忘食、大公无私地为我做事而且为此得罪了全天下的有识之士
若这是为了自污以降低我的警惕,那所费代价未免有些太大,所藏心思也未免太过可怕。
“操也有过犹豫,”他缓声说道,“在豫州时,家父也曾亲自找我劝说,劝我勿与天下士人为敌,又说古来推行富国良策以图变革之臣,纵如商、申一般得以主持一国政务,亦往往不得善终可惜,我曹操从来就没听过家中长辈的谆谆教诲,这次也没能例外。”他自嘲地一笑。
我微微点头:根据谍报司与豫州官员的密报,曹嵩确实在曹操留驻之处出现过一次,而且其父子二人也确实不欢而散。
“曹某在此事上如此不遗余力,并非只是为王上尽忠,更多的原因是我实在看不起这群以君子自居的无耻士人。王上,伏完自诩诗书传家,在东州号称家中除典籍之外再无余财,但一家二十余口名下,却有超过五千亩良田若说诗书传家便是正人君子,那袁本初、袁公路兄弟又何其无辜”
我不禁默然:袁氏一族的确是以传习春秋闻名天下,而且是数十年内声名最盛的士族,但嫡庶两兄弟,却已经成为了冢中枯骨。
学习好不好,智商高不高,本来就和是不是好人君子没有任何必然的联系,而他们一旦做起坏人、小人、恶人,要比学习不好、智商不高的厉害十倍百倍。
“好在此时,王上派人送来了亲笔信,勉励曹某再接再厉,操心中便再无担虑,”他忽地露出了笑容,“若能为新朝查清天下田户之术,让那些无耻士人倾家荡产家破人亡,即使王上最后让曹某承担扰乱天下之罪,我未尝不能学一学商鞅与申不害,坦然赴义含笑九泉。”
面对他如此毫不避讳的言语,我哑然笑了起来:“你想得太多了,孟德。”
“我可没有胡说,”他大口咀嚼着一大块羊肉,又吸吮了一口浓郁的羊汤,惬意地打了个饱嗝,“若真到了那么一天,我绝不会说一个不字。”
我切切实实笑出声来:“我觉得恐怕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他转过头来,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却没有应声。
我却看出了一丝异常:“孟德那是刺客给你留的伤”
曹操在扭头的刹那,脖颈之间的衣襟里,露出了一小片雪白的绷带,尽管只是一闪而逝,但我的眼力却足够敏锐。
“只是一点小伤。”他强笑道。
“祢正平所查的,不过是天下官吏,朝廷一纸文书便可断绝他们的前途与性命;而与你作对的,却是天下势力最大的士族与豪强,他们既富可敌国,又休戚与共,比起什么袁绍、刘协,可是难对付的多啊。”我长长地叹了一声。
“士族豪强根深蒂固久矣,想要逐步削弱,几乎已是不大可能。”曹操微微整了整衣襟,“若放任他们不管,再等三五年,士族子弟通过科举渐渐进入新朝的高层以后,王上再想动一动他们,恐怕就更加困难。”
他说的确是实情。
所以我才特别支持曹操在建国初期使用雷霆手段先将敢于出头的大家豪族们消灭一批,然后换得他们二十年之内低调做人小心做事。
我已经成为一名暴君了。
远比坑杀三四百名江湖术士的秦始皇残兵一万倍的暴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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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在持续了三天之后终于逐渐停歇。
但大雪刚刚停止之后,第二天便艳阳高照,甚至还能感觉到一丝暖意。
只用了初三、初四两天,城中的积雪便融化了一小半,到处都是一片片湿漉漉的水迹。
到了初六大朝会的时候,街中的道路甚至已经完全干透,几乎看不到大雪的痕迹。
饶是如此,大殿之中依然残留着些许的寒意。
这一天大朝会,我少有地提前到了崇德殿,特意吩咐内务院在殿中各处摆放了多处的炭火盆,将整座崇德殿烘烤得热气四溢,不至于使几位年龄偏大的老臣们染了风寒。
又嘱咐后厨准备了一锅热姜汤,一锅五谷杂汤,待群臣聚齐后任他们挑选。
我就一个人静静坐在王座上,一边缓缓吐纳真气,一边等待着群臣的到来。
除了负责护卫的防务院兼内务院院长韩暨之外,贾诩是第一个入殿的。
贾诩的脚步十分沉稳,却又毫不拖泥带水,又是我听的最多最熟悉的声音之一,故而我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他似乎轻笑了一声,低低询问了当值的侍卫一句:“王上何时来的”
gu903();“回贾部长的话,王上来此已经有两刻钟了。”侍卫显然对他很是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