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日本人”
“也可能是”陈彬欲言又止,然后上前一步,“水震老弟,其实你们正在做的事情,我们也略有耳闻。我想我们可以”
工厂外面响起一个怪异的声音,来自一支日式十一式轻机枪,紧接着便是嘈杂的脚步声。上百个趁乱摸进来的人影迅速占据了更有利的地势,把中统和矿工们都包围在了里面。门外响起一个粗犷的声音:“中统和豫系的,都扔了家伙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熊剑东”水震和陈彬一下子听出了这个声音,“妈的保安处的人怎么来了”
上海保安处长熊剑东身穿一套笔挺的皇协军少将军服,端着一支上了大弹鼓的冲锋枪走进来,脸上是得意且混合着厚颜的笑容,“哟这个机会真是难得,居然都被我抓了个正着。”
“狗汉奸”水震啐了一口唾沫,然后做了个手势,矿工们重新举起枪。水震警惕地看着陈彬:“你把他们引来的”
陈彬大怒:“放屁老子怎么会跟这种披着人皮的狗进行勾结兄弟们,拼了”
“是披着狗皮的人。”熊剑东懒洋洋地纠正道,“要不是我们干掉李士群,你们这些平时被76号打怕了的老鼠能从下水道里钻出来并在这里光明正大地聚会”
“原来你是军统。”水震和陈彬猛然醒悟。
“正确,兄弟我就是军统上海站的站长。”熊剑东摆摆手,“大家其实都是自家人,只不过是一锅饭盛三碗而已,所以不需要流血嘛。水震,你们在南京和上海正在进行的计划真的以为我们不知道吗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跟汉奸勾结。按照道理,我现在就有正当的理由把你们彻底清出上海。不过,我们戴老板有个更好的计划,需要你们的配合。至于中统嘛,简直自不量力。76号虽然正在瓦解,但这江浙沪的地下世界还轮不到你们来抢占。所以你们最好还是乖乖听话。真的拼起来,我连附近的日本人都可以调过来对付你们,毕竟我可是上海保安处的处长。”他得意洋洋。
水震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周围,寻找着逃离的道路。但更多的军统已经源源不断地钻进来,把整个现场用火力控制得没有半点射击死角。
“怎么配合你”陈彬沉声问道。
“很简单。把你们在上海和南京的所有点以及所有人的资料名单都交出来,我们会把你们的人全部礼送出境。戴老板说了,他虽然需要南京和上海,但需要的是一个绝对干净的南京和一个同样绝对干净的上海。我们在对付日本鬼子的时候,可不希望背后还有人放黑枪。”熊剑东用稳操胜券的语气道。
“放屁”陈彬怒不可遏。
“先诛异己,再御外敌。这是戴老板的做事风格,也是国策。所以,当你们都被清理出南京和上海后,我们将会全力地对付日本人。为了抗日大局,诸位就配合一下吧”
“那就是不死不休了”陈彬举起枪。
“等等”熊剑东正色道,“其实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他说着,同时后退,转到了一个子弹拐弯才能打得到的地方,然后从那里伸出一只手挥了挥,“好了,打吧”
陈彬几乎气炸了肺。水震则猛地从袖子里甩出一枚闪光弹,电焊弧光般的雪亮白光刹那间使得现场所有人两眼一片白茫茫。毫无征兆的枪声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情况下猝然响起。闪光过后,现场的军统、中统、矿工们都瞪大眼,看见陈彬已经倒在地上,头部中弹,而水震则倒在十几米外的一个出口处,左胸心脏中弹。
熊剑东愣了愣,然后将一直对天的枪口对准了现场的中统和矿工,他的手下也急忙做了同样的事情。
中统们看了看已经被击毙的陈彬,矿工们看了看倒地的水震,然后一起看了看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军统们,开始愤怒地吼叫:“王八做绝了杀啊”
现场刹那间电光火石,震耳欲聋的巨大开火轰鸣声几乎掀翻了工厂的屋顶。这种极短距离的对射使得地面上血溅三尺,几乎每一枪都有人中弹倒地,对射中的军统、中统、矿工们不断地接连倒地。这种积怨在三方之间已经积累很久,有时候的派系之争甚至超过党派之争所带来的仇恨。而在这么小的现场,只有杀死对方才能获得生存。
弹火飞溅中,熊剑东又惊又怒地咆哮道:“别打了都他妈的停手至于吗”
但密集的枪声和惨叫声已经充斥了现场,根本没人听得见他在说什么。“都他妈的疯了”熊剑东狂怒地从躲藏处跑出来,试图制止部下,但一发飞来的子弹精准地掀开了他的天灵盖。
“王八蛋”看到站长热腾腾的脑浆横流一地,原本被迫还击的军统们顿时在爆发的怒火中以同样仇恨射杀现场的中统和矿工,双方刹那间杀红了眼。
混战现场的附近,又一批人马呼啸而来。带着几十个部下急匆匆赶来的水坎呆呆地看着血流成河的现场,横的竖的、坐的躺的、里面外面,军统、中统、矿工,尸横一地,黄灿灿的子弹壳到处都是。这么短距离内的交火,最后的结果基本就是同归于尽。“这他妈的怎么回事”水坎几乎暴跳如雷。
“副站长找到站长了”两个矿工艰难地拖着血流如注的水震走过来。水震左胸口被子弹打出了一个窟窿,血水像红色的自来水般不断地涌出来,但仍然还有呼吸。“还等什么赶紧急救”水坎两眼都快瞪爆了,“是中统伏击的吗”
“别上当是军”水震气若游丝地翕动一下嘴唇。
“军统”水坎惊怒道,“竟然是他们他们居然敢杀我们的人”
一个部下凑过来:“我们以前也不是没杀过军统”
水坎跳了起来:“那是暗杀暗杀懂吗大家明面上都说得过去,而现在呢明枪实弹百八十条人命这跟宣战有什么区别我们这样做是犯了老板的大忌”
“那怎么办”部下苦着脸。
水坎看了一下现场,咬牙道:“一不做,二不休把所有还没死的军统都给我补上一枪最后都推给日本人”
“中统呢”
“也都补上一枪”水坎脸色绷得近乎狰狞,“你们赶紧布置现场,弄一些日本人的东西丢在现场,快撤日本人马上就要来了另外,准备迎战。”
矿工们急忙抓紧时间伪装现场。
水坎匆忙间伪造的现场显然没有骗过军统或中统。当矿工们撤回去的时候,上海地下世界里的腥风血雨已经开始了,就像点燃了火药桶的导火索,流血一发不可收拾。重复了一万遍的事情仍然在枯燥而不停地继续着,军统、中统、矿工、76号,形形色色的各方地下势力在这地下世界混做一团,今天军统拔了中统的一个联络站,明天矿工们又把军统的一对人马杀死在了巷子里,白天76号暗杀了矿工的一个头目,晚上军统又炸了76号的一个据点,但这样的混战注定没有胜利者。
转眼已是除夕。傍晚时分,身在异国他乡但拥有共同过年风俗的南京政府总顾问晴气庆胤中将、日本华中派遣军宪兵司令部特科科长岗村正三少佐等几名控制南京政府的日本特高课成员齐聚在冈村的家里,提前吃一顿具有日本特色的除夕年夜饭。晴气中将向来空洞的脸上泛足了笑容:“诸君,最近上海和南京的地下,可真是热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