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鼎文脸上的笑意慢慢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和迟疑。他转过头,凝视远处荒凉的野地,沉吟三分钟后开口道:“民众处于水火,主席说得有理。”他重新看着李培基,神色凛然地道,“我同意。”
李培基等人先是一脸的难以置信,大概也没想到蒋鼎文答应得这么痛快,然后纷纷如释重负地浮出了按耐不住的笑容,李培基身后的几个政府官员顿时笑容满面,互相喜色:“太好了这下就好了”李培基感动地拱手行礼,连连作揖:“感谢司令长官体恤民情,河南的子子孙孙,会永远记住蒋司令的。”
孟翔在旁边也暗暗吃惊:蒋鼎文的人品不错啊
蒋鼎文一脸认真地对李培基道:“免除军粮可以,但你得替我做两件事。”
李培基连连点头:“别说两件,二十件我也做。”他确实是喜笑颜开。
蒋鼎文竖起食指:“一,你去说服日本人,让他们不要进攻河南。”
“啥”李培基顿时一头雾水。
“二、你去说服委员长,让他把我的军队撤到潼关以西的陕西。我一兵一卒自然再也不吃河南的一粒粮食。”蒋鼎文一板一眼。
李培基脸色的欣悦神色慢慢地凝固了,孟翔等人也瞠目结舌,心头的喜悦都冷却下来。
“蒋司令,这个话不能这么说。灾年不比往年,上百万的老百姓正在饿死啊”李培基终于意识到蒋鼎文对他是在搞画饼充饥,因此刚才的喜悦神色再度变成了苦涩和祈求。
“李主席。”蒋鼎文抬起手指着路边正在集结前进的部队,“万千的弟兄正在奔赴前线,谁知道此战后还能回来几个人”他看着李培基,“如果两个人要饿死,我宁愿饿死灾民也不能饿死当兵的。你好好想想,粮食给了灾民,当兵的要饿死,那日本人打过来,谁去抵挡河南到时候还能是中国的吗那些吃饱饭的灾民也不过是做亡国奴而已;但粮食如果给了当兵的,虽然灾民饿死了,当兵的却有饭吃,那就能抵挡日本人,保住河南不沦陷。这个粗浅的道理,你都不懂委员长老早就说了,我们抗日,要遵循胜利第一、军事第一的原则。为了胜利,一些牺牲在所难免。什么叫军事第一就是军队第一,粮食必须要优先保障军队,因为只有军队才能保卫国土。如果我们把粮食给了灾民而不给军队,那河南就会沦陷,以此类推,全国其他省份如果都这样,那全国就会沦亡,所以,这个先例不能开。”他的神色简直是大义凛然,说的这番道理简直是理直气壮、振振有词。“那三千万担军粮,不能少。哦,对了,孟副司令已经减免三百万担了,那就损失两千七百万担。”蒋鼎文说着,用略带讥讽的眼神看着孟翔,“我和孟副司令做出了不同的选择,相信时间可以证明谁对谁错。孟副司令,你做得很对,很仁义,我也非常佩服,但过不了几个月,你的部队和你收拢的那上百万的灾民都会陷入饥饿中,那豫西就会危险了。到时候,你将追悔莫及。”
李培基哑口无言。
孟翔彻底忍不住了,他对蒋鼎文这套冷血般的理论和逻辑忍无可忍:“蒋长官,你此言差矣孟子曾说过,君为轻,社稷次之,民为重。老百姓要比国家,要比国家统治者更重要。是谁建设了国家是老百姓是谁供养着政府还是老百姓就连我们手里的军队,也是来源于老百姓和受养于老百姓。我们的士兵,在穿上军装前都是老百姓,我们的士兵,吃的用的也都是老百姓提供的血汗。没有老百姓,国家就不存在,政府就不存在。老百姓都死光了,那这片所谓的国土还有意义吗”他义愤填膺地驳斥道。
李培基等政府官员都露出感激的神色,感谢孟翔此时的仗义执言。蒋鼎文身后的董英斌也面露赞许之色。
蒋鼎文微微一笑:“孟副司令,我理解你。我跟你一样年龄的时候,也是这般年轻气盛。但你要明白,现实中的很多事情并不是教科书上写的那个样子。”他用同情的眼神看着孟翔,然后道,“当然了,我蒋鼎文也绝非草菅人命的冷漠之人,我是为大局着想。民众遭此大灾,我这个战区司令长官确实要做出一些努力的。李主席,那两千七百万担军粮,再减少七百万担,只征收两千万担,都要交给我。另外,我可以从我的军粮里抽出一部分低价出售给你们。”说完,蒋鼎文向李培基和孟翔敬礼并甩身而去,“告辞”
“多谢司令长官”李培基满嘴苦涩地致谢。
孟翔则在陷入愤慨中。他知道蒋鼎文的如意算盘,明面上,那三千万担军粮减少到了两千万担,看上去确实做出了“很大的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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