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症监护外的气氛很不好,时不时会有各种各样重伤的人被紧急推进去,走廊中哭声不断。
宁宇抱着已经不知何时靠在他怀中睡着的母亲,自己是真的一点睡意都没有。
回想自己好像自从上了高中之后,就一直没有让家人为他省过心。先是不打招呼的独自跑去魔都,然后早恋,上了大学之后更因为自己坚持要打职业,暂时放弃了学业,伤透了父母的心。
这一次,就连父亲面临生死的艰难时刻,他都没能第一时间来到父亲身边,匆匆忙忙赶回来之后,只看到已经憔悴得不像样子的母亲。
像他这样的儿子,真的不要也罢
宁宇非常恨自己,恨自己的不孝,恨自己不该总是跟父母作对,恨自己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他还会坚持他曾经所坚持的一切吗
他不知道,他想不出一个答案,他现在只想狠狠给自己两巴掌。
忽然,宁母浑身剧烈颤抖了一下,惶恐的从梦中惊醒,茫然四顾一圈之后,最后看着宁宇“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我我梦到老宁他他走了”
宁宇紧紧的抱着母亲,咬着牙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努力坚强的安慰道:“妈,梦都是相反的,爸他肯定没事,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对对对,不会有事,以前家里那么多事,他都挺过来了,这一次他一定也能挺过来,一定可以陪着咱们娘儿俩一直走下去”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宁母却哭得更加难以自控了。
宁宇将外套脱下,套在母亲身上,起身去卫生间。刚拉开门想进一个隔间,却看到里面满地都是猩红的鲜血,其间还夹杂有很小的碎块,让本就已经濒临崩溃的宁宇胃囊剧烈收缩,一下子就不受控制的吐了出来,吐得他胃酸都要出来了。
手扶着墙面从卫生间出来,宁宇给自己狠狠洗了一把脸,状态终于稍稍缓过来了一些。他还没等走出卫生间,就听到女厕所里面有人“呜呜”的在哭,还有人在旁边安慰。
“icu都是骗人的,根本就救不了人,我奶奶当初就是进去之后再也没出来,我我不要爷爷也进去,我不想爷爷也离开我”
听声音,哭着的应该是个年轻的女孩,一直在努力安慰着的应该是女孩的母亲。
宁宇听着两个人的对话,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滞了,浑身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不是真的伤情或者病情严重,是不需要被推进icu的,这点他大概知道。再厉害的医生,终究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他们的能力都是有限的,他们能不能够将一条条人命从死神的手中夺回来,可能每一场手术之前,他们自己都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被隔离在那扇门之外的人们,除了难过和祈祷,真的是什么都做不了。
原来,一个人再怎么强大,哪怕是强大到了其他人眼中的可怕程度,面对死亡,都一样束手无策。
生命,原来如此脆弱,被噩运轻轻一碰,可能就会被戳破。
在死亡面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人平等,每个人生前所拥有的一切都无法带走,那么人们活着的时候所坚持的那一切,究竟有什么意义
宁宇感觉很迷茫,很彷徨,很慌张。
如失去了灵魂一般,宁宇拖着沉重的身子回到了母亲身边,缓缓坐下,愣愣的看着眼前icu的大门,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icu不准探视,据宁母说,宁父的手术早就已经完成,而且很成功,最致命的脑中积血已经取出,现在等待的,就是宁父的醒来。连医生都不确定,宁父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就算醒过来,最终可以恢复到什么程度。
恢复成什么状态,会不会有后遗症,现在已经不是宁宇和宁母所在意的事了,他们现在只期盼宁父可以早一点醒过来。
宁母问医生,老宁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医生说,可能是明天,可能是后天,也可能,就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都说世界残酷,残酷在哪里是输掉比赛失去成为职业选手的可能是拼掉一切最终换来一捧泡影都不是这个世界之所以残酷,是因为,人死永远无法复生
icu不同于普通病房,每天的探视时间是固定在下午四点到五点之间这一个小时。
其实宁宇和宁母就算在这边一直等着,也没可能得到关于宁父的任何消息,更没有机会看到宁父的当前状况,但他俩就这样一直在这里守着,谁都不想离开医院。因为他俩都希望能以最近的距离陪在宁父的身边,陪着他一起熬过这一道生死难关。
这一夜过的,宁宇和宁母都非常煎熬,可以说是度秒如年,每一场从icu传出的噩耗,都如同一把把小刀切割着他们本就已经脆弱到临近崩溃边缘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