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一鸣又不是他的……谁。
周辞白心里噼里啪啦一顿之后,才猛然意识到他也不是顾寄青的谁。
而且他之前还几次三番地给顾寄青强调过自己对男人没兴趣,两个人要保持距离,以及让他别一天到晚都想掰弯自己。
周辞白想到这儿,攥紧了拳头。
难怪顾寄青要装作淡定地说没事,说自己可以一个人处理,说以后搬出宿舍或者断绝关系也没问题。
肯定都是因为他以前的态度太恶劣了,以至于顾寄青觉得他必然不能接受昨晚这样的事情,才说了这些宽慰他的话。
而他明明知道顾寄青喜欢他,把他当做唯一的保护,却还是说出了那些过分的话。
想到顾寄青那天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的那句“只只喜欢你,只只只有你了”,周辞白心里就酸涨得厉害。
而顾寄青也已经挂了裴一鸣的电话,因为顾珏的电话又打来了。
他说:“我去下浴室。”
周辞白点了头。
等浴室里传来低低的说话的声音后,周辞白才又在床边坐下,拿出手机,点开了那个照片数量显示为“1”的专属相册。
照片像素很低,是好几年前的手机抓拍的。
照片上的女孩也没有正面,只是穿着一身白色纱质舞衣,留着当时南雾实外统一要求女生留的妹妹头,蹲在地上,抱着一只小小的脏脏的白狗。
因为低着头的缘故,额发和两侧的稍长的头发都温顺地垂下,遮住了几乎整张侧颜,只有微扬的右眼角和眼角下那粒殷红的小痣在有些曝光过度的光线下,显得异常耀眼和温柔。
那是他初二下去南雾实外插班的时候。
当好正好遇上学校艺术节,他因为初来乍到,又有些胖,整个班的节目都没有带他,别人排练的时候,他就只能一个人在外面闲逛。
有一次他又在闲逛的时候遇上了体育班那群混混,一看见他一个人,就开始没事找事,其中一个男的还试图把他拐到厕所,说他白白胖胖的还挺可爱,要不给哥哥摸一摸。
他当时没忍住恶心,也顾不上一直以来的家教,狠狠打了一架,把那几个高年级的混混打趴下后,才跑了出去。
结果跑着跑着就跑迷了路,无意间推开一扇门的时候,正好就撞上那个女孩在换舞衣。
只露出了一个背影的雪白肩头,却给了那时候刚刚进入青春期的周辞白以从未有过的心跳加速的刺激。
而那个女孩竟然也没有生他的气,只是穿好衣服,看见他身上脸上的淤青后,就温声问他,需要帮忙吗。
她帮他上药的时候,是和顾寄青帮他缠绷带时一模一样的温柔。
不过那个女生似乎也和顾寄青一样,虽然温柔,却又透着疏离,从头到尾没有问过他是谁,像是并不打算和他交朋友。
而那时候的他也因为外貌上的自卑,并不敢开口主动问。
只是那以后他反抗打架的次数就频繁了起来,并且每次打完架都会在艺体楼“无意”遇上那个女孩。
那个女孩也每次都会给他上药,并且告诉他,他的眼睛很漂亮,会成为一个很好看的小男生,要努力变强大才行。
那时候他就想,自己一定要摆脱婴儿肥,成为一个很好看的小男生,然后向这个女生表白。
可是最后一次他帮那个女生从那群混混手里抢回那只可怜的不知道被谁遗弃了的小白狗的时候,被那群混混告发了,他的打架行为和被孤立的情况也终于被他父亲知晓。
于是他被连夜转回了北京,甚至没来得及和那个女孩正式告个别。
而他后来托人再问的时候,因为没什么人相熟,找得并不顺利,最后得到的答案就是实外初中并没有这么一个女孩,可能是初三生,表演完节目就毕了业。
因此他初三暑假直接自习完了一整年的高中内容,然后提前一年参加了高考。
就是想着那个女孩成绩应该也很好,如果他们在同一所学校再遇上了呢。
再遇上了,他一定要告诉她,后来他喜欢上了运动,长高了很多,也瘦了很多,可能算是个很好看的小男生了,她愿意当他女朋友吗。
可是他没有再遇到那个女孩,而是遇到了顾寄青。
他以为自己会因为初中时候的事情,对所有试图接触他的同性恋都深恶痛绝,可是他没有。
他甚至会无法用理智控制住自己的欲望和嫉妒。
垃圾桶里的橡胶套和润滑液,都是他昨夜失控的证据。
而浴室门里隐隐漏出的一句“顾珏,我以前不反抗,不代表我就可以被随意欺负,从此以后顾家就和我没有关系了”,那么平静而温和,却是悲哀的疏离。
让周辞白想起了顾寄青的头像。
那座高塔里,到底是住了一个怎样孤独而悲伤的公主。
他会不会有一天终于承受不住从高塔一跃而下。
那一刻,他觉得他的心疼已经替他做出了决定。
他永远不会否认他对那个女孩漫长的暗恋和欢喜,可是他也无法忽视他对顾寄青的在意。
尽管他并不能确定他对顾寄青的心动到底是由于荷尔蒙的分泌,还是因为真心的想成为伴侣的喜欢,但既然他已经和顾寄青发生了关系,他就不应该再去想着别人。
毕竟过去的人和事是有缘无分,那他起码要承担起现在的责任。
而如果他不能全心全意地和顾寄青在一起,只喜欢他,只照顾他,只保护他,他又凭什么接受顾寄青的喜欢。
想着,周辞白紧紧地攥住手机,像是快控制不住内心的纠结和挣扎。
然而漫长的斗争之后,他最终还是咬着牙,像是做出了他十九年人生以来最重要的一个决定一般,用力地长按下了照片,弹出删除,准备点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