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林渐渐地苏醒了过来,首先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片片残垣败瓦和无数层迭交会的蜘蛛网。
「我是在哪里」他忍着剧痛坐了起来,身后是冰凉的墙壁。
「王爷,你醒了」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杨林猛一回头,刚想动手,发现眼前的正是元胄。
「怎么是你」他警觉起来,连忙环视四周,这里似乎是一间破庙,并且只有他们两人。
「王爷,你别多虑,是我救了你。」元胄看了看四周,低声道:「这里是城外,现在外面风声很紧,我只有将您暂时安置在这里,希望王爷见谅。」
杨林看着他,本能地还是有点怀疑,毕竟这么多的事经历下来,自己可以信任的人,屈指数数,也就寥寥几人而已。
但是他很快想到若是元胄想加害于自己,大可趁早动手,也不需要再这样麻烦了。
于是他稍作安心下来,试探道:「元胄,你为什么救我」
「因为情谊。」元胄不假思索道。
杨林一怔,情谊二字听来好陌生,但是在这危机时刻却让他感觉好温暖。
「我哥和嫂嫂想要杀我,你这样待我不怕自己被诛连九族吗」他惨笑道。
「怕什么,我自幼就是孤儿,生来就已经无牵无挂,况且我们很多曾经跟随过王爷的军官都私底下商量过了,这次皇上的确做得太过分了,王爷您是大隋的功臣,绝对不应该落此下场。」
「哈哈,功臣」杨林苦笑,剧烈地咳嗽起来。
「王爷,您要多保重身体,也许过不了几日皇上就会想你了,那时候你再去请罪也不迟,你们毕竟是兄弟,有什么过节大可以好好谈谈。」
「请罪老子何罪之有」杨林勃然大怒。
他一定神,察觉到了元胄似乎说出了什么,于是连忙追问道:「皇上说了什么」
「皇上说你参与」元胄吞吞吐吐道。
「什么快说。」杨林情急之下猛地抓起他的衣领。
「王爷,你冷静点。」元胄好是为难,「皇上说你参与了太子的密谋计划,妄图干预朝政,现如今太子已经被软禁了,追随他的幕僚,下狱的下狱,被贬的被贬,也许也许太子被废只是时间上问题了」
「怎么会这样」
杨林惊得目瞪口呆,家族内部的纷争带给他的伤害更胜过此时胸中的剧痛。
「王爷,我们也觉得时局变化太快了,不瞒你说,我们许多人已经萌生了退意」元胄叹息道。
「我得回去。」杨林道:「太子固有万般不是,可是绝对不可以轻易废掉。」
「王爷稍安毋躁,许多大臣都已经在劝说皇上了,皇上也透露出了些口风,打算观察太子一段时间。」元胄话锋一转,「只是皇后似乎下定了决心,坚持要将太子给废掉,让杨广即位。」
「皇后误事也」杨林痛苦道。
「太子,恕我直言,你这段时间千万不要回去,以免彻底激怒皇上和皇后,其实我能感觉到皇上还是有点悔恨治你罪的」
「笑话,他会悔恨」杨林不屑道。
「王爷,毕竟你们血浓于水啊况且那群杀你的人就一定是皇上派来的吗我总觉得有点蹊跷。再者,皇上的耳目众多,我想即使我这般冒死救下你,也未必可以逃脱他的视线。
「可是,事实上一路下来,我并没有遇到任何障碍,一切都很顺利,因此我认为是皇上故意放你的。」
杨林默不作声,心道:「即便他真的是放过我,我也不会再原谅他了」
这时,他忽然想到了杨猛众人,于是急切地问道:「猛子还有其它人现在在哪有没有危险」
「请王爷放心,我已经安排他们去洛阳暂时避难了,等到情况安定下来后,你再去见他们。」
「好。」杨林点了点头,心中的一块重石豁然放下了。
「王爷,这是兄弟们凑的银两,虽然不是很多,但是足够你用一阵子的」元胄憨憨一笑,「这些还是您当时故意输给我们的,现如今你有难,兄弟们自当出手相助。」
「呵,看来还是你们够意思,早知就多输点给你们,就当存在你们那。」杨林忍不住笑了出来,友情的可贵此时让他深有体会。
「时候也不早了,我得要回去打探一下情况。王爷你自己要多保重,趁着天黑赶紧走吧。」
「好,你去吧,自己保重。」杨林应付道,其实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待到元胄离开,望着门外茫茫的夜色,杨林暗自唏嘘的同时,也深深感受到时间的紧迫。
自己虽然下定决心与杨坚决裂,但是杨家上下的纷争还是在心里挥之不去。
况且秀秀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很多本来应该明朗的事情却突然更加扑朔迷离起来,一条条线索也中断了,倘若不继续追寻下去,这些天的努力也都白费了,指望以后再从头来过是根本不可能的。
「也许我真的应该回去,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心想:「无论如何也都得冒一次险。」
他摸了摸胸口,剧烈的疼痛已经悄然散去,然而不知道什么原因,任凭他怎样呼唤蓝兰,都没有任何的响应。
「蓝兰,你到底躲哪边去了现在我真的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他苦笑道。
夜色中的长安一片静寂,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守卫部队在城中巡视着,铿然作响的铠甲鳞片碰撞声在街道上回荡,气氛肃穆。
杨林看了看墙上的告示,杨坚虽然下召追捕太子的亲信,但奇怪的是告示里并未提及他,寥寥数语的告文里也没有什么暗示,似乎一切都和他无关一样。
一队卫兵经过,杨林急忙躲避到墙下的阴影处去,屏住呼吸后一步步地往远处挪动过去。
天空忽然降起小雨,杨林蜷缩在墙角,湿冷的空气让他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望着雨水溅落在地面上的积水里,复杂的感情在他心中蔓延开来,此时他方才感觉到浮萍般的凄楚,他觉得很无助,甚至是绝望。
跃马河就在眼前不远的百米处,光亮的桥栏在月色下泛出了阵阵亮白的冷光,栏上斑驳的团案依稀可辩识出麒麟的轮廓,当落雷响起,电光划破天际的时候,杨林彷佛看见麒麟正在哭泣。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琴声,诡异的声波冲破了雨水,顺着跃马河一直散播到城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