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们赶来的更多了,有几人由寻真台冲下来,道:「烈火师祖,锻意炉不见了,寻真台上不知出了什么事。」
烈火惊愕地说道:「我去看看」
一队人与烈火一同再度赶上寻真台,陆寄风想道:「两个师父都不见了吧他们到底谁是真的搞不好两个都是假的」
不久又有人奔来,道:「惊雷师祖,不好了」
惊雷道:「什么不好了」
那人道:「真人不见了」
「什么」惊雷又问了一遍:「真人不见了」
「是,青阳君师伯已经整队在殿内待命,请师祖示下」
惊雷急道:「这这可糟了」
草堆中的司空无摇着头,轻轻叹气,似对弟子这样手足无措感到很失望。
烈火道长由寻真台赶了下来,脸色凝重,道:「大事不好,先回殿请师父指示吧」
惊雷道:「师父不见了。」
烈火一愣,道:「你说什么」
惊雷苦笑道:「这个我也不大清楚,先回天尊殿再说。」
烈火点头同意,命几个人继续在此巡视搜查,才带众人离开。
足音渐杳,陆寄风望向司空无,道:「真人无恙乎」
司空无叹了口气,道:「你还是不肯叫我师父」
陆寄风咬了咬唇,道:「真人再造之恩,陆寄风终身不敢忘。可是既已入了剑仙门,便不能有亏于师道。」
司空无道:「就算是我最后遗愿,你也不肯」
陆寄风惊道:「最后遗愿」
司空无不答,道:「你先带我到一线谷。」
陆寄风强抑不安之情,心中虽有千万个疑惑,也来不及发问,抱起司空无,往山下赶去。
这一路御气疾行,有如在草面上凌空而飞,轻盈得令他自己颇为惊讶。
来到云烟滚滚的一线谷,陆寄风才放下司空无,担心地望着他。
司空无端正地打坐调息,脸色一阵红一阵紫,约一盏茶的时间,方收功而起,声音平稳,道:「天命有常,吾这几百年来的修行,或许便是为了这一刻。」
陆寄风不安地问:「为了什么」
司空无道:「将真气全传给你。」
「传给我为什么要这么做」陆寄风惶恐不安地问。
司空无道:「寄风,这是天命所归。自从汉末以来,天地变化,道消魔长,至今二百余年。我观天象,能知未来,这片地上还要再乱两百年,其间虽然会有盛世,却都不长,且盛世之后,为乱更甚」
陆寄风道:「真人您在灵虚山修道,不问俗事,为何要关心这些纷扰」
司空无苦笑道:「我也曾这么想过,但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邪气早已侵入灵虚山,吾一味逃避,绝非化劫之道。」
陆寄风问道:「邪气侵入了灵虚山是谁」
司空无道:「我不能道破天机,此人之能,我亦防不胜防,再说我有几分实力,对方也已一清二楚,因此我必须将功力传授予你,由你来竟我未完之志。」
陆寄风道:「可是我什么也不知道」
司空无道:「你服过天婴、由我收入锻意炉中,学我极术,此事已经天下皆知,就算你不去寻魔,魔也会来寻你。你不必特意去知道什么。」
陆寄风茫无头绪,道:「我我不能加入通明宫」
司空无笑道:「为了除此魔物,就算是毁去通明宫也不足为惜。」
陆寄风一怔,司空无道:「我将羽化,但是不能让任何人找到我的尸体。邪魔不能肯定我的生死,才会有几分忌惮。此后,通明宫在明,而你在暗,你明白了吗」
陆寄风点头道:「我明白了。」
司空无道:「此后你要记着:最亲近的人就是最危险的人。」
说完,司空无纵身一跃,跃下了无底的深谷之中
陆寄风大叫一声,扑上前去,抓住司空无的衣袖一角,嗤的一声,只握住了一片碎布,司空无已经消失在云海之中了。
陆寄风呆呆地望着无边的云海,胸口空空荡荡地,不知是惊愕、是悲恸,还是沉重
陆寄风望着手中的碎布,发了许久的呆,缓缓地起了身,天地如此宽阔辽远,大得让他无所适从。
这十年来,一只鼎炉便是他的整个世界,突然间破了关,他反倒不知何去何从了。
他想到了蕊仙。
自己承诺过,出了关就去拜访她,于是他收起司空无的衣角,真气一提,轻松地飞跃过百丈远的一线谷,来到了对岸,头也不回地下了山。
第六章直为亲旧故
陆寄风一路慢慢而行,仰头看着星空点点,嗅着周围草木芬芳,顿感恍如隔世,就连他从前只经过一次的路,现在重新看来,也倍觉可爱。
从前觉得很长远的路,现在却一点也不费劲,陆寄风暂且忘掉灵虚山上之事,让自己心情轻松地享受沿路景色。他自己也觉得奇怪,司空无在自己面前跃下山谷,以前的自己一定会十分难过,抢地痛哭。可是现在却不会,虽然当时心里痛了一下,但是要不以为意,却比自己想象中容易得多。
是自己变得无情无义了吗陆寄风也不太了解。
事实上,他这十年动心忍性,已经将心境修炼得平静无波,虽有悲有喜,但能节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将心境控制在最平静的情况之中,已得修炼的要旨。
来到山脚下,远远地便嗅到阵阵桂花香气,陆寄风心中一喜,加快了脚步,在枝桠掩映中,前方的屋舍灯光温柔地摇曳着。
陆寄风放轻了脚步,只见几间小小的木屋,外面绕着低矮竹篱,两旁栽着几株桂花、玫瑰,此时正是初秋,夜风轻轻吹送着桂花幽香,沁人心脾。
陆寄风靠近竹篱往内瞧去,整洁的小厅中,一名纤纤女子右手持着针线,正在灯下刺绣,她的绣布绷在一个小圆几上,上面的花样是几行诗句,而非花鸟祥庆图样。她的侧面俊美,虽是粗布衣裳,浓密的黑发整齐地在脑后挽成髻,只斜插了一根玉钗,有如桂花一般,清雅淡泊。
陆寄风忍不住暗想:「原来蕊仙姐姐如此美丽」想起当初她身受重伤,陆寄风根本就没记住她的真正相貌。
再细观便可以看见她雪白的脸蛋上,留下不少细细的疤痕,未免美中不足。只不过她面带微笑,虽无十分姿色,却有一片娇柔温婉,令人心动。
陆寄风正要出声,连忙止住,想道:自己已非当年那个小孩子,而是个男人,三更半夜找上门来,必定会惊扰到她,不如明天一早再来与她相认。
陆寄风正要退出,不小心碰到一块石子,发出砰的一声轻响。
蕊仙在屋内抬起头来,脸上笑靥粲然,起身道:「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