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笑声很软,就像棉花团子化在了两人暗昧的盘缠里,让人想一尝再尝。
良久,她才松开,抵着他的额头,轻轻地唤了声:“涔。”
她还被他捂着眼,一声轻唤在黑暗中浮游,冯涔感觉自己快要在她难得的温柔里溺亡了。
涔。
她的声音可真好听啊,像山间泉水激石,似晨间清露落泥,不含一丝杂质,清澈可闻。
明明才说了一个字,他却觉得她说了千言万语,拨开层层云雾蔽障,向他走来。
她终于,承认了他的心意,也承认了自己的心意。
他的心愈发柔软。
“我喜欢你这样叫我。”
冯涔松开覆在她眼前的手,烛火慵暗,她的双眼氤氲未散的泪水,盈盈之态,是他爱着的姑娘。
他勾过俊书的腰肢,她穿着一身素白囚服,显得比平日里柔弱几分,掌间能感受到她的曼妙身段。
“你不该死,”他望着她,“你得好好活着,活下来,让我保护你。”
他向来是个有什么便说什么的人,没有百转千回的花花肠子,心思极其简单。
但唯有在爱她一事上,有了难得的克制,到今日才敢宣之于口。
实在是怀中的姑娘太耿直,完全弃情爱于身外之物,他之前怕吓着她,也怕她对他没有半分心思。
想到白俊书那日毅然决然地求死,他实在是恨得心痒痒,这女人,当真是半点也不喜欢他,契约不再,使命完成她就一走了之,毫无留恋,可恶至极。
他已打定主意不再去想她,让她自生自灭好了。
可当听姜如倾说她在狱中的近况,虽是不信她会面色惨白,眼窝凹陷,但心还是不由得一揪,脚步已经不听使唤地朝她奔来。
他恐怕比自己想得陷得更深,明明她先跳的墙寻的他,可困在墙里,不肯出来的,却是他。
“白俊书,你可以依赖我,信任我,爱我。”
亲王蟒袍显得他愈发高大,字字朗声,他在将她重新拉进围墙。
白俊书抬眸。
她自小接收的教育都是要自重自尊,自立根生,所以她独立,敢刚过及笄就一人只身前往齐国,她心中有对靖安侯府与生俱来的使命。
依赖,对她来说是很陌生的。
这太缥缈了,要将心交付给另一个人,这得多大的信任,比她自己踏上齐国还要冒险。
她的脑海中闪现着每一种拒绝的方式,不可能,我不会,你妄想。
可她却脱口而出:“好。”
她愣了愣,刚刚那声好转瞬即逝,仿若只是一声叮咛。
但冯涔的脸上已漾开笑意,眸光闪闪,无一不在证明她刚刚的确说了那声好。
她的心竟比脑更快,俊书想到了倾倾说得那句,“人是管不住自己的心的。”
原来她也是一样,管不住自己的心,纵使前路荆棘丛生,危机四伏,她也愿意将心托付于他。
好。
那就遵从自己的心,依赖他,好好活着。
雨夜,舟宅。
“靖之,你说涔涔真能将表姐带回来么?”姜如倾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涔涔不会又被表姐伤到,躲到飞鹤居喝酒去了吧。”
裴文箫放下手中的军务,走过来倚着她,替她揉着太阳穴,指腹轻柔,虽是落在额两侧,但好似全身都得到了舒张,从内而外的松弛。
“你都用你姑奶奶的身份拿到了皇帝的赐婚,表姐哪敢不从?”
姜如倾闭目,轻笑了声:“那也得表姐愿意才是,你又不是不知道表姐是个多倔的人,她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我看涔涔去都够呛。”
她的确是在靖安侯府被抄家的第二天进了趟宫,拿了份赐婚诏书,可也是魏帝理亏在先啊。
这靖安侯府上下四百口人除了逃跑的,无一幸免皆被抓到牢中,唯这白涟因先入宫当了贵妃,成了皇上的人,竟然逃过此劫,姜如倾自然是不乐意了。
既然他皇帝的妃子可以免罪,那身为皇帝堂弟的冯涔,若娶了俊书,是不是也可以正当光明的免罪呢。
她就秉着这个由头,以姑奶奶的身份威逼利诱地让魏帝当场拟写了赐婚诏书。
这诏书她早早地就交给了冯涔,可这人硬是和表姐置上了气,直到今日在她和裴大人的左右围击下才拖着去。
裴文箫轻轻拨下她的绯红玛瑙发簪,如瀑的青丝垂于腰间,他的指腹从太阳穴爬上头皮,轻轻揉捏,见她一脸享受,勾了勾唇。
“冯涔自有他的办法,他们俩是欢喜冤家,拆不散。”
姜如倾从裴大人嘴中听到“欢喜冤家”四个字,觉得很富有喜感,便笑道:“那我们呢?你会怎么形容啊?”
她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裴文箫的回复,睁眼,微微仰头看着他,略略不满道:“怎么,惊才绝艳的裴大人竟一时间找不到说词了?”
裴文箫怕她仰脖久了太累,在她身后坐下,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似笑非笑道:“想到了,但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