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务代表香江商会的成员始终与周围的欧洲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而一旁的欧洲代表则不时地向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只可惜除了那公式化的笑容之外欧洲代表从这群中国人身上几乎读不到什么具体的信息。反倒是被作为商会主使的杨辛荣瞧出了不少端疑来。
在杨辛荣看来,西洋人很不善于隐藏自己内心的想法。从在场众人的神情举止,就能轻易地让人猜出他们心中所想。就如那神情倨傲的英国使节一看就知道英国舰队这些日子保不定又在哪儿捞了一票。再看那法兰西使节与西班牙使节时而低语的模样,估计两者在香料争端上应该已经达成了共识。至于斜对面的荷兰使者,杨辛荣连看都不用看,就能猜对方那献媚的表情。这次中国舰队的护航可谓是挽救了荷属东印度公司在亚洲的生意。现今荷兰人一见到香江商会的人立刻就像是见到亲人一般又搂又抱的。虽然杨辛荣很反感西洋人的这种兔子作风。但给荷属东印度公司护航毕竟为商会开启大西洋航线。再说这么做也有力地抑制了英国人在印度洋上发展。要是真让英国人挤了荷兰人的分额,他们的眼睛保不定哪儿天就要张到头顶上去了。
正当杨辛荣盘算印度洋上的局势之时,却听一旁突然有人悄声向他询问道:“大人,您说这土王今天还会不会见咱们了啊”
第二部66移侨民商会开农场重肤色土王怠华使
杨辛荣回头一瞧发现提问的乃是随商务团一同前来的农场主代表周顺。或许是南亚的太阳太过毒辣的原因,眼前的周顺一脸乌黑,毛糙的皮肤上满是石刻般的皱纹。从他此刻急切的眼神中,杨辛荣亦能看出他心中的焦虑。着也难怪,此次会晤有三成的内容都与周顺等人的农场有着密切的关联。于是,杨辛荣当下侧过头小声安慰道:“周庄主放心。这礼已经送出去了,上下也已经打点妥当。今日柴明达尔是一定会同我们见面的。”
“可是大人,那柴明达尔这次看上去像是铁了心要加税,我们这么对着干恐怕不妥吧。”周顺满面愁容的小声嘀咕道。作为一个刚刚从中原来此谋生的移民,周顺的身上依旧还残留着中国农民的某些本分想法。在他看来民最好是不要与官斗,能忍则忍。本来他和其他几个农场主早就商量好了,准备筹钱上缴给土王,以求破财消灾。却不想商会的东家要求他们联合抵制加税一事。不仅如此,连带着还要求他们派个代表一同前来向那土王请命。结果周顺便幸运地被众人推举了出来,来完成这项艰巨的使命。可不管怎样对方终究是个“王”啊。要自己当着一个王爷的面说“不”字,实在有点儿糁得荒。
眼见周顺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杨辛荣不由眉头一皱低声呵斥道:“有什么不妥的。你瞧瞧,那么多人来了,还怕多你一个不成。”
“是啊,这也不怕少我一个不是吗。我看这事儿还是大人您拿主意吧。您只要代咱说不愿意加税不就成了吗。您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马德拉斯、安曼、锡兰的几头跑,咱们可是有庙在这里的,可得罪不起这个神啊。”周顺苦着脸哀求道。
不同于那些一心想要去海外淘金的人,周顺从一开始就没有过什么非分之想。如果不是因为欠了一屁股的债,不得已将自家的祖地卖给同村的刘老爷,他此刻可能还和老婆一起在老家过着男耕女织的惬意生活。决然不会像现在这般来遥远的天竺种地。
回头想来,周顺觉得自己这几年的经历就像是在做梦一般。当初已然一无所有的他在几个老乡的怂恿下,一起去商会应征做了佃农。结果跑去一瞧,却说是要到天竺为商会耕地。天竺那不是说书先生口中,齐天大圣护送唐僧取经的地方吗。那可离中土相差十万八千里呢。要过通天河,翻火焰山,一路上大大小小的妖精鬼怪更是数不甚数。一干人等心中虽是七上八下。可看着那二十块银圆佣金的面子上,周顺还是一咬牙签下了字据。这样一来他将在天竺工作十年,但就算他在中原吃辛吃苦耕作上个一年也不可能攒到半块银元。于是,在签署了一份劳务协议后,怀揣着尚带有余热的二十块银圆,周顺带着老婆孩子搭上上了远洋货轮。
一路上他们当然没有翻越火焰山也没有遇到所谓的妖怪。倒是见着了不少长得怪模怪样的红毛夷。不过再一番试探性的接触后,这群刚从中原出来的农民很快就得出了红毛夷也会拉屎放屁,膝盖骨也会弯曲的结论。当然这种对外面世界的好奇兴奋之心很快就被海上颠簸劳累给取代了。人们纷纷开始企求老天爷早日结束这辛苦的旅程,别让他们像唐僧那般一走就是十几二十年。而老天爷似乎也特别显灵,在航行了约莫两个月后。周顺等人终于顺利地登上了莫卧儿帝国的领土。
南亚次大陆的异域风情固然让这批中华侨民感到惊奇。可稍后香江商会派给他们的土地面积之大、土质之肥沃更是他们做梦也想象不到的。依照香江商会的规定他们得在商会农场内种植棉花、稻米等农作物。但农场所收获的农产品必须卖给商会,企图把产品卖给他人者将受到严厉惩处,甚至还会被没收土地追加罚款。对于这一点周顺等人并不介意。在他们看来自己乃是初来咋到,在天竺举目无亲的,就算收了粮食棉花也不知道该卖给谁。现在有香江商会这么一个大东家固定收粮收棉,众人还求之不得呢。况且周顺等人很快就发现那些红夷农场同样也被要求将各自的农产品卖给本国的公司。
这一点上,荷兰东印度公司无疑是规定最为严格的一家。不仅要求公司职员必须承担起把全部产品按严格规定的价格借赁给公司,还经常强行规定农场种植的农作物。正如他们会毁掉当地休养生息的农作物,去种植世界市场需求量很大的咖啡,并把全部力量投到咖啡树的培植上面;当咖啡的价格在欧洲市场上跌落的时候,荷兰东印度公司又强迫农场把他们千辛万苦养殖起来的咖啡树通通砍掉,当欧洲市场上的价格又上涨时,他们便又强迫农场种植咖啡树。
如此逐利作风,让世代务农的中国侨民们看着直摇头。好在香江商会虽然好利,却也还没到这种丧心病狂的地步。不过红毛夷的农场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他们在劳动力方面给中国农场主们提供了一个不错的样本。依照欧洲人的做法,占领或“租借”来的土地,由固定在该土地上的居民或奴隶耕种。当侵略时俘获的战俘数目不够,便会组织起了专门队伍掠夺邻近的土著居民,当其仍不能满足需要时,就从非洲等地购买大量的奴隶。虽说中华帝国本土人口众多,但与欧洲各国一样,其海外殖民地的侨民其实并不多。香江商会的农场对劳动力的需求量同样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