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上拟好的册封诏书,当场宣读。
晋昭仪白氏,为白妃,迁至瑶华宫,居一宫主位。
一时白妃新贵,众妃便自要趁此机会,你来我往一番。
第二日,各宫小主们纷纷携了贺礼,往瑶华宫去探望帝姬。
姜娆如今今非昔比,顶这个长公主的名头,白妃亦是发来邀请。
是以她刻意避开了高峰,择了将近傍晚的时辰才动身往瑶华宫。
贺礼简约而名贵,两颗玉琉璃打造的长命锁分别装在乌木镶金的匣子里。
因为有孕在身,姜娆对于那两个粉雕玉琢的婴孩感觉很是亲近,便伸手接过来抱了一会子,当她低头仔细观察那容貌时,不禁越看越生出一丝古怪。
见姜娆不语,莹霜遂道,“奴婢看两位帝姬好样貌,只是文嫣帝姬和玉嫣帝姬的样貌却差的甚远,文嫣帝姬瞧着像陛下呢。”
后半句话,似是感到了甚么,莹霜猛地住嘴。
姜娆心下惴惴,莹霜没有说出口的话,只怕就是这玉嫣帝姬虽是白妃诞下,但五官却一点也不似其母,竟然,会和皇后长得有五分相像
这实乃太过匪夷所思
电光石火的瞬间,姜娆只觉得心里有一处渐渐通透开去。
姜娆出嫁的饰品妆奁,皇后极是热心张罗,源源不断送入初棠宫去。
午后,有宫人传话,说是碧梧宫的腊梅开的好,连玥请长公主移驾赏花。
姜娆笑了笑,简单地梳妆便乘步撵过去,连玥不过是幌子罢了。
腊梅香气传的很远,沁人心脾。
连珏便在缕缕梅香中踏步而来,清风傲骨,显得颇有些遗世独立的姿态。
展手便唤宫人再取件连玥的毛麾过来。
“大婚过后,不知你愿与我隐遁沧澜,还是留居京中”连珏开口,仿佛在询问相交已久的故友一般。
“不知武安侯还存了隐遁的心思”姜娆漠不关心,他连珏很是体贴,将她扶到特质的软榻上靠着,掀起眼帘,“陛下要的是武安侯,而并非珏本身。”
姜娆是明白的,卫瑾安抚连氏,不过是借机吞并连家兵权,集权统一,至于武安侯入仕与否,他并不关心。
况且观武安侯言行,心思不在庙堂。
“你可愿同去沧源四季如春,宜室宜家。”他笑容清澈,这一刻,几乎让姜娆觉得他对自己是真心而为之。
京城有太多的恩怨没有了结,她不会走,也走不了。
连珏明白面前女子的犹豫,便岔开话题,起身携了一朵红梅,弯腰别入她的鬓发间去。
如此相似的场景,历历如在昨日。
连珏温润的便如同柔和的美玉,教人能卸下所有防备,若真与他携手一生,只怕也是平和安宁的。
只是姜娆缓缓张开双眼,如火的红梅漫天覆盖下来,映在眼瞳。
她还是喜欢那个男人强硬的姿态,俯身耳旁,“好看,就戴着罢。”
当时那无心的花前月下,便是早已注定的劫数,姜娆知道自己不愿放下。
但她更知道,有人比她伤的更深。
这一场无声的对峙和磨损,若能柳暗花明,便是水到渠成,自己既然能留下孩子,又怎会在乎所谓的兄妹亲缘
她在等他,等到他不顾一切的那一日,便是尽头。
目光不经意地投向远处,她遂收回来,专注于梅花,听着连珏淡淡的话语。
“陛下可要过去”高言见皇上立在树下许久,遂硬气胆子问了。
卫瑾面无表情,转身折返往内城而去。
含元殿内,悄无声息,冯渊推门而入,颔首跪拜,“回陛下,凌平王明日启程回封地,沿途所有兵力网罗密布,于此同时,据探子来报,已有兵马暗中集结。”
卫瑾眼风凛冽,“源头何处”
冯渊言语利落,“正是吴西封地,凌平王的地盘,且并非朝夕,已然蛰伏已久。”
“很好,”卫瑾笑的森然,“不愧是父皇看中的人,有些真本领,倒不枉朕费这一番功夫。后方事宜,进展如何”
“密谋名册上的三名反军将领,妻儿父母共三十九人,全数暗中控制,插翅难逃,只待圣命。”
“与君子谋,讲究的是礼法,”卫瑾阖上手中卷轴,“与虎狼谋,比的是谁更阴狠。”
冯渊抬头,正与那幽深的眸光对上,不寒而栗。
即便是效忠了数年的主人,但卫瑾的狠辣,犹是让他胆寒。
兵者,不祸及老幼,但皇上却将反军将领的族亲老弱妇孺尽数用以钳制,若一旦有变,便是血流成河、尸骨未寒的死地。
谁又能抛弃妻子,泯灭伦常举兵造反不外乎谋权夺势,但若无后无家,那么滔天的权势也不过是黄土一柸罢了。
皇上看的太透彻,绝非一兵一将可以挽回局面,这一次,凌平王是在劫难逃了
璇玑进来奉茶时,含元殿早已恢复如初,暗香浮动,撩人心神。
任谁也看不出,这里不仅是红粉窟,更是修罗场。
尚功局的绿玉牌已经送来,璇玑恭敬地奉上。
卫瑾盯着殿外斜落的夕阳,克制下心头疯长的欲念,现下还不是时候,待尘埃落定,便是三千江水,他也会不惜一切奉上,共红颜一笑。
但是,那个如今笑颜如花陪在别的男人身旁,每每瞧见,都会让他无法克制。
兄妹、血缘,和失去她相比,根本就不值一提
抬手撂起,他笑的俊美,“仍是去陈芳仪那里。”
自从姜娆消失在含元殿后,陈芳仪便恩宠鼎盛,独占鳌头,教华贤妃、柳妃等人望尘莫及。
落月亭建在东桑山脚下,姜娆在亭中等了许久,陈芳仪才锦衣翩然地到来。
她婉婉一笑,“不知长公主唤嫔妾来所为何事”
姜娆款款笑答,“坐罢,此地并无外人,郑秋。”
陈芳仪一副不明就里的模样,柔弱的像是受惊的白兔儿,“陛下晨起时吩咐午膳要用嫔妾亲手做的酥点,恕嫔妾不能奉陪。”
姜娆挑起一缕发丝,在指尖把玩,并没抬头看她,“今日不说皇上,不如来说一说你最在乎的凌平王罢。”
陈芳仪掩饰的极好的面容,微微一僵。
女人再强大,也逃不过情之一字。
但她很快就掩盖过去,“嫔妾不通朝政,恕不奉陪。”
姜娆徐徐站起,立在原地未动,“今晨凌平王启程回吴西封地,但可惜,只怕你再也见不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