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翰深吸了口气,道:“朱氏逆贼,兵围凤翔,此事已天下沸扬。燕王早已下定铲除奸贼之决心,决意恢复大唐朗朗乾坤,奈何势单力薄,尚无力进击朱贼。故此命臣前来凤翔,面见大家,商议一个妥善的办法,以存大唐社稷”
天子呆呆的看着张居翰,良久,眼眶忽然红了,喃喃道:“大唐社稷大唐社稷存得了么封了那么多王出去,却不见有一个忠心的,吾在凤翔困了那么久,至今也不见一兵一卒”
韩全诲道:“大家怎么说这般丧气话勤王诏书一出,天下响应,晋王已经点起大军,正在晋州和朱贼厮杀,蜀王也已经兵入山南,燕王派了专人,前来扣阙面圣,这不都是忠心么大唐天下垂三百年,功德自在人心,怎么就存不下去了”
张居翰也拼命点头,道:“大家一定要振作,振作啊”
天子咯咯一笑:“好吧,振作,嘿嘿,燕王让你来,想要说什么”
张居翰道:“朱贼已在洛阳整修宫室,此事天下皆知,大家若是离开凤翔,必然要被挟持去洛阳,一去洛阳便恐遭祸害。燕王命臣前来,想要请大家移驾幽州”
天子皱着眉看向张居翰,又看了看韩全诲,忍不住嗤笑道:“移驾幽州吾听了中尉的话,移驾凤翔,结果如何就算朱贼不来,岐王就会善待吾了么吾颠沛流离十多年,早就看透了,移驾何处不都是一样的么再者,怎么移驾幽州城里都是凤翔军,城外都是宣武军,你们说说,吾怎么移驾”
所谓“移驾幽州”,也不过是韩全诲、张居翰、张茂安三人想出来的说辞。这是根本办不到的,于是张茂安凑了上去,向韩全诲和张居翰道:“陛下确实无法成行,中尉和监军就莫再提了。不过小臣倒是有个主意,却不知是否可行,还请中尉和监军也帮着琢磨琢磨。”
韩全诲立刻配合道:“快说”
张茂安道:“朱贼定是要劫持陛下去往洛阳的,这恐怕改变不了。陛下若是去了洛阳,自然九死一生小臣言语无状,还请大家恕罪,因此咱们得想个主意。就算陛下去了洛阳,也能保住大唐社稷,不令朱贼奸谋得逞。”
天子看着张茂安,不置可否,韩全诲和张居翰都催促他快说,于是张茂安续道:“干脆,趁汴军还没入城,咱们抓紧时间办好这两件事:一,请立太子并监国。大家一旦有难,便请太子身登大宝;二,请中尉和监军使护着太子悄悄潜离凤翔,前往幽州如此。就算陛下被朱贼掳到洛阳,也无性命之忧了。到时候朱贼不得不依仗陛下,哪里还会加害陛下呢”
韩全诲和张居翰当然早就知道这个主意,张居翰还不太擅长演戏。脸上微微一红,不发一言;韩全诲则装作大喜过望,向天子叩首:“此计大妙。请大家速速决断
天子本来不抱任何希望,并且一直觉得眼前的三人是在做戏,但听了这个主意后,也不禁意动,暗自沉吟,细细思索其间的利弊,想来想去,都觉得无论韩全诲、张居翰和张茂安究竟存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居心,这条计策确实是保住自己性命的最好办法。
过了片刻,天子缓缓点头,韩全诲、张居翰和张茂安大喜。
但天子又犹豫道:“为何不去河东,晋王一向侍吾以忠,且河东军兵威强横,太子去往河东,好歹也有个依仗。”
张居翰立刻道:“万万不可晋王虽然忠心,但河东为宣武征伐的一线首要,去岁之时,曾被宣武军围困达半年之久。且河东与宣武连年大战,早已困乏不堪。不瞒大家,臣在晋王身边日久,深觉实事艰难。太子若是去了,便是自陷险地之举,实属不智啊。”
天子想了想,觉得张居翰说得有道理,但仍然有些担心:“就是不知燕王是何等人物,对大唐是否忠心”
韩全诲神秘一笑,道:“大家不必多虑,不瞒大家,燕王实乃天家血脉”
天子大奇:“吾怎么不曾听说”
冯道和韩延徽请张居翰转交的奏折中,专门提及过李诚中的身世问题,并言之凿凿的证实,李诚中属襄王一脉,是李煴的嫡孙这条理由也是幽州文武认为李诚中应当封王的一个重要原因。
韩全诲催促张居翰将奏折呈上,天子随即展开阅览,他先是看了开头的几句,奇道:“李节度封王的诏书早就发了,怎么还来求告”
韩全诲便将崔胤擅压诏书的推测说了,于是天子点了点头,继续阅览。
等看完之后,天子长舒了一口气,道:“原来如此只不过,襄王当年僭称伪帝,被朝廷斩了,却不知燕王怎生想的”
天子说的是中和之变的故事。当时僖宗皇帝在位,被田令孜挟持到了汉中,汾宁节度使朱玫在长安拥立襄王李煴为帝,改元建贞,以图把持天下大权。事败后李煴被河中节度使王重荣斩杀,只当了几个月的傀儡皇帝。公平来讲,这件事情中,襄王李煴并无篡逆之心,是实打实的受害者,僖宗皇帝也没有怪罪过他,王重荣将李煴的首级送到汉中行在的时候,僖宗皇帝还着实为他感伤了许久。
现在天子谈到这件事情,并没有担心襄王后人是否会篡逆的想法,反而是担心李诚中会不会对襄王的死耿耿于怀。
张居翰道:“襄王当年也是为形势所迫,情非得已,要怪就怪扰乱朝纲的朱玫,大家想必能够谅解。襄王被王重荣所杀,与天家无干,对此,燕王是很清楚的。总是天家血脉,怎么可能记恨在心呢大家不必多虑。”
这件事情揭出来,令天子忽然又重新振作起来。他振作的不仅仅是自家有了活命的机会,而是因为他完全没有想到,李唐皇室居然重新有了可以掌控的军力这可是李氏数十年来莫不孜孜以求的愿望,却于不经意间实现了,哪怕这支军队的掌控者是襄王后裔,那也是皇室血脉
天子沉如死水般的内心又重新激荡起来,他的眼神逐渐明亮了。
第九章中官之死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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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麟德殿中的密议里,天子日渐憔悴的脸庞重新焕发了青春,他兴奋的负手踱来踱去,不停的问:“燕王可以指望么太子去了幽州,吾就可以活命了,是不是”
在得到反复肯定的回答后,天子开心的又道:“吾应当怎么称呼燕王密诏中该怎么写呢”
于是几个人又掰着手指头从襄王一脉开始算起,算到了肃宗九子李璜身上,接着往下推,最后推算出,李诚中是天子的堂叔祖,于是天子连连点头,满脸开心的道:“吾有叔祖了吾有叔祖了快,须将襄王一脉重新录入宗碟。”
然后天子又冥思苦想,应该立谁为太子。
天子的几个儿子里,数德王李裕最大,已经十六,是皇室中出名的“才干之杰”,内外廷俱称其“春秋鼎盛、标宇轩华”。所谓才干,意思就是年龄合适,长相俊朗在这个时代,长得帅也是才能之一,而且是很重要的才能。
天子本来属意德王李裕,但韩全诲立刻反对,原因有二:德王李裕曾经僭越伪帝,这算是他的一个人生污点,说起来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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