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怡和公主和亲后,这一年虽然在雁门、上郡等地,与匈奴之间小摩擦时有发生,但大体上还是和睦的。从呈上来的计簿就可以看出,长安的匈奴皮毛和牛羊肉比往年多了不少,而大汉的丝绸、茶叶、铁器也流向北方,这些都让刘彻更加确信当初和亲的正确。
田蚡知道皇上喜欢什么,这些奏章和计簿,都是由他亲自呈送给皇上的。而且每有喜讯,他也是一刻不停地传到未央宫,让皇上批阅奏章之余感受惬意与放松。于是,由韩嫣弹劾引起的风波渐渐远去,现在倒是常常听到皇上关于“丞相近来精勤尽职,朕甚欣慰”的褒扬。
但田蚡却没有忘记,从看到弹劾的奏章时起,他就一直认为韩嫣没有资格觊觎丞相的位置,因而把目光投向那个赋闲的窦婴。窦婴的坚辞相位,在田蚡看来无异于待价而沽。而皇上却顺水推舟,干脆绝了他的念头,他能够甘心么因此,他认定韩嫣写不出这样的奏章,只有窦婴才可能心生妒忌。
多少次,当他的车驾从窦府门前经过的时候,他除了在心底嘲笑窦婴的不自量力外,那种报复的火焰也逐渐在心中生根,慢慢吞噬了他刚刚复苏的良知。
此刻,田蚡坐在车驾上,远远地看见冷落的窦府门前几位懒散的府役,又一次在心底道:“迟早给这老儿厉害看看。”
驭手一声吆喝,车驾缓缓地停在自家府门前,府令上前迎接,田蚡点了点头,进了府门。
比起窦府,田蚡的丞相府显得阔绰多了。虽然在太后的严词下撤去了曲旃、钟鼓,却依旧气魄非凡,丝毫不亚于诸侯王府。转过萧墙,是一条用青砖铺的小径,在书房前分岔,折转向北,直通回廊。平日里田蚡读书或者起草奏章、文书累了后,总要沿着回廊走上一圈。
进了书房,换下朝服,田蚡就向跟着进来的府令问道:“可有人来”府令告诉他,有一位刚刚到京不久的贤良登门拜望,还送来五百金。
“哦知道了”对这类事情,他总是表现得很淡然,从来不会在下人面前有任何多余的表示。田蚡在案几前坐了下来,喝了一口茶,他觉得身心舒畅多了,丫鬟趁机禀告:“夫人在庭中等候,想与老爷共同进膳,不知老爷是否前去”
“不用了老夫已用过膳。”
丫鬟一退下,田蚡的脸就拉得老长,心里埋怨夫人不知进退他已许久不曾与夫人在一起吃饭了;下人们当然还不知道,他也很久不和夫人同室而卧了。有了那个勾魂的刘陵,他看夫人和家中的小妾们怎么都不顺眼。
“去请藉福将军。”田蚡转移了话题。
“诺”
半个时辰后,藉福就到了。他很谦卑地向田蚡行了礼,两人就在书房叙话。
“老夫记得将军曾经是魏其侯的门客。”田蚡说道。
藉福点了点头,脸上却有些挂不住。丞相明知故问,等于轻看他的为人。可他却立即释然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呢良禽择木而栖,这是自古的道理。
“不知丞相唤末将来,有何吩咐”
“老夫听说,魏其侯在城南有田,并且甚是肥沃”
“嗯,那是魏其侯任丞相时所置庄田。”
“老夫欲购此田,将军可愿前往说之”
藉福面露难色道:“丞相应该知道魏其侯的性格,当年在丞相任上,常常犯颜直谏。今丞相欲买其田,恐怕不容易吧”
田蚡眨了眨眼睛,笑道:“所以老夫才请将军前往。玉成此事,老夫有赏”
丞相口里出来的“赏”字,绝非金银之物,他只要在皇上面前一提,自己的前程就有了。尽管他也知道,要窦婴让出这块膏腴之地难比登天,但他还是答应到窦府走一遭。
“谢丞相厚爱,末将虽不才,愿为丞相效劳。”
第二天,当藉福来到窦府时,却看到了从燕国归来的灌夫,他们正在饮酒叙话。对藉福的到来,他俩都颇感意外。灌夫是个直性子,不无讽刺地问道:“藉将军现今乃武安侯爱将,怎么忽然到窦大人府上来了呢”
藉福的脸“腾”的就从两颊红到了耳根,却又不好发作,好在窦婴素来胸怀宽广,不计前嫌,忙拦住了灌夫话头,邀了藉福入席。
几巡过后,窦婴问道:“将军今日前来,有何事情,请不妨直说。”
藉福看了看灌夫不屑的目光,有些口塞。
窦婴笑道:“灌夫乃吾至交,不必回避,将军但说无妨。”
藉福赶忙作揖道:“有侯爷这句话,末将便不揣浅陋,禀明来意,倘若得罪,还望侯爷海涵。”
他顿了顿,便说出了此来的目的。这话一出,庭中的气氛顿时沉闷了。窦婴不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喝酒,而灌夫却挽起衣袖,摩拳擦掌,怒不可遏,几次要站起来,都被窦婴用眼色制止了。
窦婴强压住心头的怒火,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和一些,缓缓道:“老夫现在虽然遭弃,但丞相可以以势相夺吗”
“侯爷之言差矣丞相命末将前来,实乃欲以金易之,何来相夺一说”
“丞相宅甲诸第,田园极其膏腴,怎么会在乎窦婴的区区薄田恐怕是心有旁骛吧”
藉福听了这话便不能平心静气了,说话间就带了指责:“侯爷如此说话,不免有失信义。昔日丞相在太尉任上时,侯爷之子致死人命,丞相多方相救,侯爷不思图报便也罢了,何来以势相逼一说呢”
话到这里,在一旁的灌夫早已按捺不住,“呼”的从座上站起来,揪住藉福的衣领骂道:“似你这等狗彘之徒,势利小人,何有颜面在侯爷面前奢谈信义想当年侯爷任太傅、丞相时,待你恩重如山,如今你却背信弃义,弃侯爷而去,这也就罢了,你还助纣为虐,说出此等猪狗不如的话,还不赶快滚出去”
窦婴见状,忙上前拦住灌夫道:“老夫念及将军昔日曾在门下,今日不予计较,请将军回禀丞相,就说我不答应,请他不要再费心机”
藉福见窦婴下了逐客令,也立时撕破了脸皮,站起来道:“当今大势,丞相如日中天,侯爷应识时务才是。倘若自招其祸,也怪不得丞相。”说罢,便欲转身离去。不料灌夫一个箭步上前,揪住藉福的衣领,一拳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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