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万不能比。至于外出征战,太子或亲自出征,或选出数名上将代征,只要兵强马壮,一样能打胜仗。韦大人,这就是学生说的实力。”
杜淹见杨文干在那里侃侃而谈,其中观点不乏偏激,然也有相当见地,不由哂道:“这位小兄弟,想不到你整日握笔磨墨,还有一番到战场上建功立业的念头。如此看来,你是文武双全哟。”
杨文干并不推却,朗声道:“学生虽读诗书,然也粗知兵法,枪棒使得不十分娴熟,也能到战阵里厮杀一阵。”
杜淹轻笑道:“嗬,可惜现在不开武状元科,否则你就成了双料举子了。”
韦挺已经听出了杜淹言语中的揶揄之音,遂接口道:“好哇,不愧为新科举子,有见地也就罢了,难得还有一身好武艺,将来朝中还要倚靠你这样的人才呢。文干,你近日返家吗”唐依隋制,及第举子要在来年二月通过吏部的关试,方能具备做官的资格,铨选授任。
杨文干点点头:“学生准备明日动身返乡,年后正月再到长安参加关试。”
韦挺好似发现了一块罕见的宝玉,说道:“你该回去了,富贵不归故乡,如锦衣夜行。待你关试之后,若有兴趣就来找我,我替你向太子引见,如何”
杨文干大喜,起身拱手道:“早晨房前喜鹊登枝,学生知道今日定会遇到贵人。学生深感韦大人大恩大德,我这里有礼了。”
韦挺连连摇手,三人接着饮酒。韦挺和杨文干谈兴甚浓,好像久违的知音,反把杜淹晾在一边。午时过后,三人酒足饭饱走出青云楼。韦挺显然对杜淹的事儿不太上心,仅淡淡答应帮忙,除向太子举荐外,也找知事吏部的封德彝说项。杜淹心里透出些失望,但脸上还是堆满笑容连连称谢。他们出了门首,韦挺跨马而去,杨文干则背着手绕池而行。杜淹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转身唤来一赁驴小儿,点钱五十文付与他,然后骑上驴背,怅然而归。
安定坊位于宫城西首,北接城墙,居于北墙光化门和景曜门之间。坊内地势北高南低,矮丘洼地错落有致。当李世民收复并州之时,李渊以“秦王有克定天下功”,下旨在安定坊内营建弘义宫,准备赐给李世民为其居所。当李世民从洛阳凯旋的时候,弘义宫已经建成。
李渊对李世民甚是尽心,知道李世民酷爱山水,遂令工匠依安定坊内的地势,做成三座小山,并引水成渠,宫中正殿左右各成一池。宫成之日,长安百姓纷纷前来观看,盛赞长安又多一景。
李世民从承乾殿迁居到弘义宫,俨然是耸动长安的一件大事。早朝之时,李渊亲手将一金匾赏赐给李世民,上面有他亲笔书写的“天策府”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并下特旨,启大驾卤簿,着百官将此匾送往安定坊,言“如朕亲临”。李世民听后大惊,为送一块匾而动用皇上的大驾卤簿,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因而跪地力辞。看到李世民如此坚决,李渊同意降为简仗。
如此简仗也非同小可,需动用三千人。从朝廷重官到侍从护卫、鼓乐旗盖、车骑扇辇、清道杂役等等,前后排列计有一百二十多列,耸动了半城百姓。车驾到了弘义宫前,先由太子李建成主持,将金匾立在大门之上。之后,李世民满面春风,拱手将百官迎入府内,里面,早已经准备好了酒席。种种宴乐之欢,不一一细表。
此后数日,李世民将承乾殿里的家什搬入弘义宫内,居中的正殿仍然名为“仁文厅”,又将左池名为迎阳湖,右池名为翠光湖。殿后草木鸟兽,繁息茂盛;桃溪李径,翠荫交合;金猿青鹿,动辄成群。这日李世民带领房玄龄在宫内漫步,观此美景,深为满足,笑道:“玄龄,我有意揽众文学才俊在仁文厅里说诗谈文,这样的环境,不枉我这番心思吧。”
李世民奏请李渊,要求众文学才俊为天策府学士。李渊这些日子眼瞅着李世民的一举一动,心里由衷喜爱,当即准奏。不数日,群贤毕集仁文厅,他们是:府属大行台司勋郎中杜如晦,记室、考功郎中房玄龄,从事中郎于志宁,军咨祭酒苏世长,记室薛收,文学褚亮,文学姚思廉,太学博士陆德明,太学博士孔颖达,主簿李玄道,天策仓曹李守素,记室参军虞世南,参军事蔡允恭,参军事颜相时,著作佐郎、摄天策记室许敬宗,著作佐郎、摄天策记室薛元敬,太学助教盖文达,军咨典藏苏勖。
李世民在天策府延揽四方文学之士,也轰动了整个京师。士大夫趋之若鹜,若有人能预其选者,竟然被时人称为“登瀛洲”,可见其位望之殊。
这十八名学士定位之后,李世民将他们分为两班,在仁文厅里更日值宿,讨论经典,为他们供给珍膳,恩礼甚厚。李世民在朝谒公事之闲暇,常到仁文厅里,与他们讨论文籍,漫谈时事,经常说到半夜时分方才就寝。
这日秋日景明,阳光射入天策府内,将夜来的凉意压下去,庭院里依旧温暖融融。出仁文厅向东,沿着迎阳湖畔之曲廊向前,就到了一假山处,上面翘立一亭,亭名为“画境”。亭旁生长一棵百年银杏树,树枝亭亭如盖,树叶婆娑繁茂。从远处看,这里碧水、秋树、静亭,与天空上的瓦蓝相映照,端的是合了秋高气爽四字。
这会儿的画境亭里人声鼎沸,李世民等人正在观看一名画师为人画像。画像之人年约二十五六岁,生得白净面皮,双眉入鬓,凤眼朝天,一身白色襕衫,胸前已经溅满了点点颜色。此人名叫阎立本,乃当朝尚衣奉御阎立德之弟。两人还在隋朝时候就以丹青驰名天下。阎立德出名早,及至到了武德年间,朝中的衮冕大裘等六服和腰舆伞扇,图样皆出其手,他整日忙得不亦乐乎。此次天策府十八学士毕集,李世民一日忽然想起要为他们每人作画一幅,以彰显当代,传之后世。本想请阎立德来此,无奈他宫内事情太多,无法抽身。这时虞世南建议道:“秦王,我观立德之近画,碍于宫体御制,日显呆板,少了生动灵气。其弟立本之笔法,随类赋彩,气韵生动,骨法清奇,我意不如请他来作。”李世民从其意,派人将阎立本请入府内为十八学士作画。其画能够抓住各人的特点写意,被画之人颇觉满意,今日正轮到为苏世长作画。
对面的苏世长正襟危坐,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皱纹一览无余。这苏世长乃雍州武功县人,隋文帝时任长安令,隋炀帝时为都水少监,与李渊甚是友善,两人正好同龄。此公天生聪明,生性大胆,有学问且能说会道。平素不端架子,还爱喝些酒。李渊当了皇帝,他在李渊面前一点都不拘束,常爱进谏,而且谏得滑稽巧妙。一次他跟随李渊去泾阳打猎,此行猎获甚多,李渊兴致颇高,回到长安问群臣:“今日畋乐乎”苏世长当头泼了一瓢凉水,说道:“陛下游猎,薄废万机,不满十旬,未为大乐。”李渊一时气得变了脸色,接着又笑了,问苏世长:“狂态发耶”苏世长得理不让人:“为臣私计则狂,为陛下国计则忠矣。”李渊有一样好处,就是相当念旧、讲交情,并不怪罪他。几件事情下来,朝中之人多说苏世长有点像汉武帝时的东方朔。他所以被李世民列为十八学士之一,很大程度上是李世民看重他与李渊深厚的交情,且他不像裴寂那样令人讨厌。
苏世长在那里已经坐了半天,阳光射得他眯着眼,就伸手揉了一下眼睛,对阎立本说道:“阎画师,人人说你画技如神,我看也不尽然。从早上到现在,你让我在这里一直端坐不动,怎么动作如此慢,莫非存心想折腾我这把老骨头吗”
阎立本不理会他的茬儿,凝神观察苏世长的神态细微,依旧一笔一笔地认真作画。看到苏世长不耐烦的样子,李世民不禁好笑,说道:“苏先生少安毋躁,你的面部已成,马上就好了。”
虞世南和苏世长最是熟悉,两人见面常常开些玩笑。看到苏世长那猴急的样儿,虞世南忍不住取笑道:“老东西,你就如猴子一样沉不下心来,想当初你在陕州多忍耐一会儿,也就成为一位罕见的良吏了。”
众人一听,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这里有一个典故,也是朝中众人皆知的一个笑谈。去年李渊派苏世长任陕州长史,这位老先生说嘴天下无敌,真正去管地方政事的能力就差了一些。两个月下来,他难驭下属,又多判错案,民怨甚大。怎么办呢苏世长想了一个收买人心的办法:自我责罚,让人在大街上用鞭子抽打自己。没有想到,这位执鞭的衙吏也恨苏世长仅有嘴上的功夫,平日里不干实事,竟然假戏真做,下手格外狠,鞭鞭见血。苏世长痛得受不了,大喊着逃之夭夭,围观的人们哄然大笑。李渊闻讯,将苏世长召回了长安,其时这个消息已经传入朝中,百官见了苏世长都忍不住要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