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陀骤胜骄很,可一战而擒,李密鼓励翟让主动进攻,果然,此仗张须陀大败并被斩于阵前。”
李世民道:“依药师兄之言,兵书兵法实为常式,关键要由人来活学活用。”他话锋一转,“据你观察,我们面前的对手郝瑗的谋略如何”
李靖回答道:“这郝瑗算是一个有见识之人,当初他辅佐薛举经营陇西,居功至伟。就如眼前他深知速战速决的重要性,变着法子激将我们。此人主事,我们要有十倍小心。不过为将者,总要有一个好主人才能发挥作用。薛仁杲比起他的老子薛举来,相差甚远。他残忍无谋、简单多疑,现在眼见郝瑗在这里停顿不前,时间一长必定催促,自会酿成主将不和,这就是我们等待的变数。”
李世民接口道:“我们示以怯意,让郝瑗夹在薛仁杲和我们中间不好做人,这就是药师兄折磨郝瑗的手段”
两人对视一笑,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练,两人互相佩服,心思近了许多。
房玄龄终于到了武威,他当庭向李轨宣读李渊的玺书。李轨听见李渊称呼自己为“从弟”,犹续李家族谱一般,不禁大喜。他厚待房玄龄,派其弟李懋为使,携带珍宝礼物,随同房玄龄一起,奔向关中到长安答谢。
房玄龄到达豳州的时候,已经是半月之后了。李世民得知李轨愿意和唐交好,非常高兴,当即令杜如晦选派人手,潜入陇西腹地散布此消息。不到三天,陇西各州县大大小小官员纷纷谈论唐和大凉交好的消息,大家心情不一,有的恐慌,有的反而盼望薛仁杲早点垮台。
郝瑗和宗罗睺每天派出数队马骑到豳州城下示威索战,一心想把唐军激出城决战。无奈豳州守军在李世民的严令下,坚守城池,按兵不动。
北方寒流悄然而至,大风接连肆虐了三天,气温陡降,冬雨也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这天早晨,天色灰暗,乌云密布,冬雨转成了雪粒,一会儿,竟然纷纷扬扬飘下鹅毛大雪。到了午时,积雪已有没脚脖子深。雪仍在不停地下,眼前苍茫一片,视野极窄。
驻守在亭口的三万薛家骑发生了粮草危机。本来薛仁杲转运来的粮草只能维持军士的温饱,这次陡降冬雨和大雪,使道路滑泞难行,粮草难以为继。接连两天,他们都盼望着粮草队伍快快到来。若今天粮草不能及时运到,晚上就有部分军士和马匹要饿肚子。
亭口狭小,三万人马挤在这里无腾挪之地,到了晚上,一大半人没有栖身之处,许多天来,他们都是天作帐篷地当铺。这次寒流骤至,已有数百名军士和缺少草料的马匹冻毙在营地。
郝瑗带着宗罗睺在营中巡视,宗罗睺忧心地说:“该死的唐军躲进豳州硬是不出来,他们在那里暖和,我们在这里受冻,存心要冻死我们。郝帅,我们要想个法子激他们出来才好。”
郝瑗身着一袭白衣,置身在密密的雪花之中显得清雅脱俗。他不发一言,任脚下的积雪在靴子的踩挤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远远地看见几个人围成一圈,走近一看,原来是几个军士在刨一个土坑,准备掩埋昨晚冻毙的一名同伴。看到主将来到身前,他们急忙伏地叩拜。这几天粮草匮乏,天寒地冻,死去的马匹当即被切成块烧烤后被士兵果腹,人的尸体就地掩埋。
郝瑗上前扶起他们,触手处感觉他们的全身都透着冰凉,近观他们的脸上、耳朵都有不同程度的冻痕。郝瑗温言道:“诸位受苦了,本帅心里也很难受。谁能够告诉我,你们这会儿最想得到什么”
一名年轻的军士抽泣起来,他哽咽道:“元帅,我好想家。”
宗罗睺吼道:“胡说出征在外不思建功,妄言想家,知道军律吗”
郝瑗用手止住宗罗睺,上前抹去年轻军士的眼泪,说道:“你说得对,我们是该回家了。告诉你的同伴,我们立刻回家。”说罢,他扭头大步向来路走去,宗罗睺见状,惊愕中疾步赶上,扯住郝瑗的衣襟问道:“郝帅,你不是在说胡话吧我们就此回兵,难道不怕皇上降罪吗”
郝瑗止步,死死盯住宗罗睺,一字一顿说道:“宗将军,我们再呆下去,粮草短少与寒冷会要了我们大家的命。唐军深知我军虚实,他们打定主意和我们耗上了,我们耗得起吗耗的结果会是什么”
宗罗睺道:“即使撤军,也得等皇上复旨呀。”
郝瑗道:“来不及了,现在上表再等待复旨需要多长时间每等一天都要倒下多少人若大雪不止封了退路,再想撤退,一应辎重都要丢掉。我们不能再等了,皇上那里由我去解释。传我的命令,全军即时拔营,连夜通过飞云谷。过谷后,留二千人马镇守高墌,其余人退回泾州。”
薛家骑拔寨西去,亭口顿时变成了一座空城。
雪越下越大,将眼前装点得银装素裹。李靖一早起来步出户外,深深吸了一口气。眼前天寒雪冻,他知道薛家骑这会儿的日子很不好过。昨天,听长孙无忌说道,薛家骑照例前来索战,然仅在城下呆了两个时辰就早早收兵回营了。李靖听后顿起疑心:算起来薛家骑应该抗不过这两天了,莫非准备退兵了他当即让长孙无忌多派探子,潜往亭口周围观察动静。晚间报来回音,说薛家骑已经拔营西归。李靖其时正和李世民一起议事,李世民面色凝重,令长孙无忌派人再探。探子走后一夜未归,让他们担足了心。
想到这里,李靖翻身上马,向城楼奔去。今天是史大柰当值,远远看到李靖独骑过来,他急忙下阶迎候。这些天他跟随李靖练兵,真正知道了什么叫“深不可测”。以往他倚仗马快人勇,敢于冲锋陷阵,取得了李渊父子的信赖,内心里常自傲不已。但这些天来的经历让他知晓了打仗并非勇敢就成。他替李靖掸落身上的雪花,将他让进城楼内。平日从这里临轩而望,城下方圆数里尽收眼底。现在大雪漫漫,眼前氤氲一片,前方景物模模糊糊。
李靖问道:“史将军,出去的人回来没有”
史大柰道:“我在这里也是望眼欲穿,想是道路难行耽搁了。”
李靖道:“这郝瑗能退往何处呢是出飞云谷扎营高墌城,还是西奔泾州郝瑗还是有眼光的,他赶在雪封之前退兵,既解了自己困顿之厄,又能用大雪阻我们一段时间啊”
这时,门外一人接口道:“药师兄洞若观火,计将安出呢”
两人一听声音知道李世民到了,急忙出门迎接。只见李世民头戴羊毛浑脱,身披一件银狐皮细毛大氅,精神抖擞地走了过来。
李靖拱手道:“元帅已成竹在胸,正想在这城楼上乘雪点兵,李靖早在这里恭候多时了。”
李世民哈哈一笑,执起两人手,共入城楼内。李世民眺望远方说道:“药师兄,我到你住室访你不见,只好顺着马蹄印儿跟踪到此。我若有计,还巴巴儿找你呀说吧,继续你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