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蚕娘,哪舍得在这两人身上耗时间。真要整治他们,直接在这两人身上扣几桩罪名就好。再狠点,指使僰人在半道劫杀了,也寻不出破绽。大战过后,乱相未绝,零星命案可引不起注意。
他只是忽然想到,何广林何广治两人,似乎有可用之处。
不久后便到了王冲的居所,寨中心的乡司只是工作地点,父子俩住在离乡司不远的院子里。外表看起来与其他院子没什么差别,可里面装设齐全。远非空荡荡连床铺都不足,大多打地铺的僰人宅院能比。
罗蚕娘心神不宁地跟着王冲进了院子。再要进屋子,王冲却停了步。差点撞在他背上。罗蚕娘没好气地怨嗔,王冲却似笑非笑地道:“我要换衣裳,你要跟进来伺候”
李银月迎出来时,只见罗蚕娘的背影,嗔道:“你又欺负人家了当心人家念起杀母之仇,一刀劈了你”
王冲进屋展臂,示意李银月替他更衣,笑道:“与其担心她,还不如担心你。你要念着旧恨。夜里一刀捅了我,我还不知是怎么回事。”
李银月手里娴熟地解他的袍带,褪下布袍,嘴里没好气地道:“少来调戏人,我又没跟你一屋子早上来唤你起床,你不总是两眼瞪得圆圆的,像是防了一夜的贼么”
两人相处月余,李银月已经习惯了侍女身份,伺候王冲穿衣梳洗很有章法。当然。熟络下来,大咧咧的脾xg也显露无遗,便是王冲真假难辨地调戏,也红不了她的脸。
给王冲腰间套上一层横襕。再套上青sè圆领大袖袍,把他按到椅子坐下,脱了布鞋。扇扇鼻子表示太臭,娇憨模样惹得王冲发笑。
穿上官靴。扶他起来,双臂环腰束好革带。又取来长翅方顶乌纱。转到他身前,踮脚戴在他头上。歪着脑袋打量了一番,再调了调乌纱的正斜,拍直了公服的褶皱,试了试腰带的松紧,李银月吐出口长气,颇有满足感地点头道:“好了”
这一番折腾,跟少女几乎是耳鬓厮磨,再被少女的清新吐息裹住,王冲也压不住心头的痒意,笑道:“抱抱”
少女扇扇浓密的眼睫,没明白王冲的意思,却已被王冲搂入怀中,抱了个结结实实。狠狠嗅了一口体香,再放开她,王冲哈哈笑着出了门。
“越来越不是好人了以前还只是调戏,现在直接非礼了”
看着王冲负手迈步,长翅左右摇晃,得意非常的背影,李银月恨得牙痒痒,认真考虑着是不是一个飞踹,让他去吃土好了。
待王冲身影消失,少女忽然又觉微微发冷,双臂环抱住自己,似乎品着什么,脸颊这才红了起来。好一阵后,拍着脸颊道:“不行不行还有香莲玉莲等着他,怎能想这些呢,再说跟他也只是三年之约,现在都快去一年了。”
嘀咕声越来越小,脸sè也越来越复杂:“时间真快啊”
巡厅是兴文寨总管巡铺之所,相当于县尉司、巡检司一类机构,厅堂里,何广林何广治正惴惴不安地侯着“官人”出现,两人已为怎么说辞计较了好一阵。听铺丁呼喝顿足,一个绿袍官人便进了厅堂。
何广林何广治顿时瞠目,语不成声:“你、你”
现身之人丰神俊逸,气宇轩昂,眉目年轻得过分,与身上的绿公服极不协调。倒不是人不配衣,而是这衣似乎配不上人。
不正是王冲王守正
“你们要找官人,这不是来了么放心,如你所说,兴文寨是王法之地,你要找种知寨,也由得你。只是他要待会才来,还要多等片刻。”
王冲坐了侧位,看住两人,悠悠道:“时间真快啊,晃眼就一年多了,两位别来无恙啊”
何广治已把身子缩成一团,不敢再看王冲,他怎么也想不到,王冲竟然成了官人
何广林则是一颗心直坠深渊,暗道完了,竟然直直送了上来,这小子准是在战事里得了官,管着兴文寨一摊事。可笑自己竟然不知,还以为对方是罪军,可以随意打骂亵辱。
一股股悔恨的酸水就在肚子里冒着,何广林觉得,自己算不上英明神武,却也不是昏聩无智之人。可自从前年得罪了这个小子,就一路走了邪运。被发配到永康军跟蕃人打交道,忍气吞声,历练心xg,替王相公家争来好处,也不是没有翻身之日。可跟这小子一扯上关系,自己就昏了头,竟然把李木青拉了出来,再有之后的成都蕃乱。
平心而论,十三太爷很念旧情,没寻着借口。将自己打杀了灭口就已大发慈悲,只是发落到泸州来经管粮食生意。如果勤勤恳恳。作出一番成绩,也还有赎罪的机会。
今日一见王冲。怎么又失了理智,要当面殴他出气,结果倒好,人家已成了官人
看看展着袍摆,正襟危坐的王冲,何广林暗自长叹,十七岁便成了官人,此子真不是一般人物,看他此时的气度。家中的官人,县里的官人与他同处,也压不下他这股气势。人说此子是太岁星君下凡,自己早该信的。
感觉到身侧庶弟正在打哆嗦,何广林心中鬼火乱冒。早前王家宅院的事不说,后来自己昏了头还要对付王冲,多半都跟这庶弟有关,不是他一天到晚在耳边念叨王冲,自己何至于此
此时何广林有心叩头请罪。可心中还绕着一股不甘之气,总觉得这是老天爷在治自己。
再见王冲坐着侧位,暗道一声侥幸,王冲终究不是在这里一手遮天。不可能随意整治自己。
厅堂中沉寂了许久,种骞终于来了。这个二十出头,一脸英气的武人进了厅堂。看也不看何家兄弟两人,直直对王冲道:“昨日南面二十里处。有轮多囤的僰人出没,该是在打探兴文寨的情况。你这里得加紧防范。早跟你说先得立寨墙,你却不听。”
王冲笑笑,拱手道:“见过种知寨,这里有成都商人何”
种骞头皮有些发麻,这小子与自家老子交情已深,他所推荐的张立到了陕西种师道手下,种师道回书称赞不已。见了自家老子,他都只称一声“老种”,眼下这模样,该是要算计自己什么吧早前怂恿父亲和田佑恭灌醉马觉的“英雄”事迹,他可记忆犹新,已将王冲列为平生所见第一jian猾。
种骞摆手道:“别折腾我,这里是你说了算”
一边说着,一边飞也似地逃了出去,留下依旧淡淡笑着的王冲,以及正要开口申冤,却因这景象愣在当场,嘴巴依旧大大张着的何广林。至于何广治,早已软在了地上。
“好了,种知寨也见过了,现在可以谈正事了吧”
王冲一屁股坐上正位,语气虽淡,却如千钧重锤,砸在了何广林心口上。
老天爷注定了有这一日,怎么也逃不掉了
gu903();何广林哀叹着,再不迟疑,噗通跪地,叩头道:“二郎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