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今人所用,可对书中所述的天元术却佩服之至,正准备以此为纲目,重整算学经书。”
他压低了声音:“听闻官家已颁谕傅尧,要其详查华阳王冲和集英社,以备授功,至少是个假将仕郎。若是生员,还拟直贡太学。”
蔡攸越听脸sè越坏:“这些事我怎么都不知官家也未曾提过,二哥,你是从何得知的”
蔡绦微微一笑:“我本也不知,可前几ri梁师成派人来找大人谈过此事,他有意大用写这本书的人,助他办万岁山之事。但也知蜀中有事,想跟大人通个气,看此事有无大碍。”
蔡攸无意识地重复道:“梁师成”
“其实大人本就要依卢彦达之意,径直发落这帮蜀党,可梁师成一问,大人才知官家心意,也只好止了此心。说起来,大兄”
蔡绦看向蔡攸,话语里隐有责备:“你与官家相近,此事怎么就没先得些风声呢”
蔡攸支吾以对,心道我就忙着帮官家舒心解闷,哪清楚这些个政事细节
他转移话题道:“那卢彦达此事,大人到底作何处置”
蔡绦摇头:“我也不知,此时官家正留对宰执,想必大人定有计较。”
蔡攸也道:“罢了,也不过小事一桩”
话是这般说,可嘴角还在微微抽动,似乎还在念叨“梁师成”一名。
垂拱殿内,诸事议毕,听蔡京再以随口一提的语气说起蜀中某事,赵佶语气颇为不耐:“这等小事,何须朕御笔亲治,太师你自处置便了。”
蔡京长拜道:“臣领旨”
与何执中、郑居中、余深、邓洵武、刘正夫等人恭送赵佶起驾后,这班宰执对视片刻,拱手示别。
出了垂拱殿,余深急急追上蔡京,问道:“太师要怎般处置”
蔡京抬眼看他,老眼虽浑浊,却蕴着一丝透亮jg光:“小事而已”
余深道:“卢彦达又上一疏,言辞急切,他已使尽手腕,拉上蜀中一班官员,与蜀中旧党已成水火之势。”
蔡京重复道:“小事而已,官家的话,方才你未曾耳闻”
余深愣住,片刻后,重重叹了口气。官家既说是小事,自不允许在蜀中搞出更大的风波,卢彦达这一番作为,眼见就要落空了。
蔡京再摇头道:“本以为傅尧之举是许光凝所为,可宇文粹中和郑居中等人都在谈这本书,看来许光凝也是被人推着上了船。到底是谁出了此策,抢在卢彦达前面,让那王冲和集英社的名字入了官家之耳呢”
余深慨叹道:“这是曹阿瞒之智啊”
三国志曹瞒传云,曹co少时飞鹰走犬,游荡无度,其叔父言于曹嵩,曹co忌惧。一次遇到了叔父,便面目扭曲,假作中风。叔父告之曹嵩,曹嵩叫来曹co,却见其好端端的。曹嵩愕然相问,曹co便说是叔父妄言。自此曹嵩便不信其叔父的话,而曹co更恣意肆为了。
华阳县学公试里出了谤讪朝政的题卷,这些生员都是集英社的成员。而集英社这个名字跟皇宫殿名相合,其社首王冲还在晒书会这样的公开场合,与包括府学成员、本地儒生乃至朝廷官员在内的诸sè人等议论元佑禁术。
靠着这样的关联,卢彦达企图造就一场文案,将成都本地的旧党余孽扫荡一番。尽管整治不到许光凝、邵伯温以及华阳知县赵梓等蜀中旧党官员,但以此震慑朝堂中正再度复起的旧党势力,也是蔡京所愿。
却不曾想,对方有高人,以景数这样的算学之术,借走马承受的路子直通官家。王冲和集英社这个名字先于卢彦达入了官家之耳,让官家先有了印象。卢彦达虽连连上本,却终究晚了一步。
为入罪等人出谋划策之人不仅熟悉朝堂,还知官家所好,更知时政大势。这样的人物,连蔡京也起了好奇心。
余深寻思片刻,不得要领,无奈地道:“蜀中多奇人啊”
蔡京心有戚戚地点头,区区西陲边地,竟能孕出华阳王氏、眉州苏氏等巨宦名士,就连蔡京深忌的张商英,也是蜀人。元佑更化时,蜀党更差点左右天下,蜀中当然多奇人。
从头到尾,蔡京和余深,乃至其他人,都没想到牵起这一案的王冲,就是出谋划策之人。不过十五六岁,少有博闻强记之名,这景数也是从古书里看来的,这光辉已经足够亮了。再这般通晓时势人心,那已不是人,而是妖孽了。
况且,就连王冲本人,都没想过靠这本书完全摆脱困境,他的真正用心,不过是让许光凝这样的人以为这本书有这样的效力。而要办到这一点,成都府路走马承受傅尧的态度至为关键,只要傅尧积极一动,许光凝就不得不动了。
就这点来说,说动傅尧的宇文柏和鲜于萌居功至伟,光靠一本书可打动不了傅尧,还得有宇文柏这样的天才神童为傅尧作生动形象的展示。不过这事也是为他们自己出力,卢彦达为了平息成都人的怨气,不敢将此事变作贵贱之争,不得不将宇文柏鲜于萌等人也拉进案子里,集英社在净众寺里再度团聚。
“卢提学,退一步海阔天空。”
当卢彦达又一次录问王冲时,王冲已是一副“你到底还要闹哪样”的模样。
“大胆尔等所犯是朝廷大罪岂能当作市侩之事,与本官逞口舌之能”
卢彦达拍着桌子,面上强厉,心中也如这桌子般蓬蓬打鼓。
就在同时,汴梁皇城横街上,蔡京一语定了卢彦达的前途:“卢彦达作事,就头不就尾,连傅尧作什么都没盯住,此人难当大用”
余深争取道:“可他一颗心还是诚的,而且也肯下力。”
蔡京点头:“既是如此,就别让他作学官了,文党之事很深,不是他那种人能料理得来的。”
余深再无话说,这个话题到此结束,这事对主掌亿万之民的一国宰执来说,毕竟太小。
四月大游江也错过了,不仅王冲很是遗憾,再度探望他的金莲玉莲也满脸委屈,潘家竞花魁又输了,毕竟争不过彭州花户,彭州的天彭牡丹可是洛阳嫡传。
从二月到四月,王冲等人历了两个多月牢狱之灾,但这番经历却远远谈不上苦难。好吃好喝好住,还有宋钧、顾丰以及父亲王彦中等儒士手把手的传授,对儒家经文的理解又上了一个台阶。
不仅王冲大有收获,包括张浚在内的府学县学生员,也都收益良多,甚至这些儒生自己也因充分交流而多有感悟。在这两个多月里,王彦中在本地儒士中的声名也节节拔高。他通洛学经旨,又jg于程门易学,对苏门之学也不陌生,原本不熟悉他的宋钧等人对其大加赞赏,继而引为知己。
政和五年的这个chun天,就在成都府的净众寺里,一墙之隔就是印刷钱引的作坊,一帮老少士子因文祸相聚一处,结下的情谊如chunri种下的苗芽,有待来时。
“所谓死党,是说一起同过窗,扛过枪,iáo过娼,蹲过班房,分过赃。算起来,你我也只差其中一两桩,便是死党大圆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