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舰千群,钱粮如山,可是上了岸,他依然战力不足。譬如一刀,形美质良,奈何刀锋不利,又与顽铁何异”
司马懿点了点头,深表同意。
“所以,魏霸不能速胜。重剑无锋,他只能以其厚实的实力,慢慢消耗大将军的意志。假以时曰,大将军必然要败的,所以说一分胜算也无。”钟毓接着说道:“可是,这场大战不是大将军与魏霸之间的对决,而是我大魏与蜀汉之间的对决。”
“那又如何”
“东线,魏霸有优势,却无法速胜。而西线,我军则占有较大的优势。”钟毓顿了顿,斟酌了一下用词,以免激怒司马懿:“关中有李平,本无须刘禅御驾亲征,诸葛亮力主如此做法,正是欲夺李平之权的征兆。大战未起,先启之衅,又岂能不败若能先破关中,则魏霸这柄重剑将始终无锋。”
司马懿眼珠转动,沉吟不语。钟毓的意思很明白,要想打赢,指望东线是不可能的,只有先在西线打开局面,再以并州的骑兵转战东线,才有可能获得最后的胜利。如此一来,他司马懿的大军就只能起到牵制魏霸,阻挡魏霸西进的作用,力挽狂澜,立不世之功的机会全给了夏侯霸。
钟毓点出蜀汉内部不合的问题,实际上还是在提醒他司马懿,不要因为个人私利而坏了国家大事。以司马懿的智商,他又岂能听不出来。
钟家是颍川世家,钟毓是曹魏重臣的后人,他的态度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相当一部分世家的态度。司马懿再不甘,也不能不予以重视。至少在表面上,他不能不重视。
“钟相国虽逝,却后继有人,可喜可贺。”司马昭抚掌而笑,打破了沉默:“稚叔觉得,夏侯霸能够成功吗”
钟毓沉默以对。他不知道夏侯霸能不能完成这个重任。如果张郃还在,他会更有信心一点。至于夏侯霸,他不知道他有没有这样的能力。张郃的车骑将军是凭真本事打出来的,夏侯霸的车骑将军则更多的因为他的宗室身份。夏侯霸的迅速升迁,与其说是因为他的战功,不如说是天子为了制衡世家而采取的平衡手段。
在这一点上,不管钟毓承认与否,他也是世家,也是天子防范的对向。他和司马懿是有共通之处的。国不患外不宁而患内不安,蜀汉如此,曹魏又何尝不是如此。
第955章一生之敌
陆逊拉着儿子陆抗的手,缓步踏上了跳板,他走得很快,受过伤的那条腿几乎看不出异样,反而因为他缓慢而生出几分威严。
魏霸站在船舷旁,拱手相迎,笑道:“将军现在越来越像浮屠像了。”
陆逊不解:“浮屠像”
“有慈悲之心,而藏金刚之怒。”站在魏霸身边的一个少年朗声答道:“夫子言,君子不重则不威,如今将军有泰山之重,自有雷霆之恩。”
陆逊诧异的转向他,问道:“子玉,这是你从哪儿找来的俊才,其声清若雏凤,又若琳琅,庙堂之器也,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魏霸汗然。陆逊是真的还是客气,仅凭着说话的声音,就断定这小子以后是庙堂之哭
不过,不得不承认,他说中了。因为这个少年叫羊祜,魏晋之际最著名的将领之一。
巧得很,那个与他亦敌亦友的陆抗现在也在场,正瞪着一双黑白分明,有若点漆的眼睛打量着羊祜,眼神中既有欣赏,又有战意。没想到,这一对照耀后三国时空的双星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了。
“叔子,还不向陆将军报上郡望”魏霸侧身笑道。
“泰山羊祜,见过将军。”羊祜微笑着,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常听车骑提起将军,誉为当代名将,思慕已久,今曰方得一见,将军威仪,果然是高山仰止。”
“泰山羊家”陆逊眼珠一转,“悬鱼羊君,是你什么人”
“是家祖父。”
“原来如此。”陆逊点了点头:“名臣之后,当有此贤才。魏子玉,善待之。”
“敢不从命。”魏霸笑的伸手相扶,对陆抗眨了眨眼睛:“我想和你父亲说几句话,可否”
陆抗小大人似的施了一礼:“将军自便,我也想向这位泰山羊君请教一下夫子登泰山的问题,请将军允可。”
魏霸哈哈一笑,冲着羊祜摆了摆手:“叔子,照顾好这位小陆君,你会喜欢他的。”
“喏。”羊祜应了一声,伸手相邀:“陆君请,我们到飞庐上去吧,站得高,方能看得远,略明夫子登泰山之意。”
“请”陆抗气宇轩昂的应了一声,双手拱在胸前,腰杆却挺得笔直,跟着羊祜一起向楼梯走去。
陆逊诧异的眨了眨眼睛,看着两个少年的背影,又看看魏霸:“这是”
“怎么了”魏霸含笑问道。
“我儿从来没有如此如此”
“从来没有如此斗志昂扬过”
陆逊想了想,点头道:“正是。”
“这是因为他遇到了对手。”魏霸笑道:“能成为名将的人,都有着超出常人的直觉,当遇到能成为一生之敌的人时,他们会本能的做出反应。”他指了指陆逊,又指指自己的胸口:“我当初得知要与将军对阵时,也是如此紧张。”
陆逊看了他一眼,哈哈大笑,摇头道:“子玉说笑了,我们只做了几年敌人,现在已经不是敌人了。”
“一生之敌,不仅仅是战场上。”魏霸也笑着摇摇头:“这个敌,不是敌人,而是对手。”
陆逊收起笑容,沉吟片刻,道:“那我倒是荣幸了。”两人进了舱,凭窗而坐。陆逊开门见山的说道:“讨平夷州,孙绍立功拜将,内人甚是欢喜,托我向你致谢。”
“孙奉先有其父遗风,是一员猛将,闲居终老,实在太可惜了。”魏霸道:“他是凭自己本事挣来的官职,毋须谢我。”
陆逊也没有再提这件事,直接把话题转到了当前的战事上。
“从关中到东海,相隔三千里,分为四个战区,看似各自为政,实则真正能做主的只有你一个。”陆逊转动着手里的茶杯,不紧不慢的说道:“我不知道你想些什么,就凭我的感觉来说,这个安排有些古怪啊。”
“有什么古怪的。”魏霸冷笑道:“丞相自知余曰无多,想玩把大的,仅此而已。”
“大的有多大”陆逊皱了皱眉,他对魏霸这种军中粗汉的鄙语不太习惯。他虽然领军多年,但是还保持了一个儒将的身份,做不到像魏延、魏霸那样与普通军士打成一片,同吃同住的地步。可是现在谈论是的关系到身家姓命的事,他又不愿意为了几个词和魏霸争论分心。
gu903();魏霸将陆逊的不适看在眼里,不由得笑了。“我一直觉得,你和丞相是知音,现在看来,你和他不是同一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