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说的,有唱的,夸耀着所卖货物的各种优点。
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人徜徉在中原精美货物的海洋里,迷失了方向,留连忘返。
一传十,十传百,不到五天的功夫,这个临时的集市就像一块巨形磁体,将五十里以内的汉人、胡人都吸引了过来。近的人可以回家住宿,远的人则干脆在旁边搭个帐蓬,明天再接着玩。就算不买东西,在这里转转,也够让人开心的。
盐巴,铁器,漆器,精美的丝织物,海外来的琉璃、金瓶,每一样都大受欢迎。
而辽东的貂皮、鹿茸、人参也成了很受欢迎的特产,几乎是敞开收购,来者不拒。商人们不愿意带着钱走,他们更愿意带着辽东的特产回去,这样来回不空,可以赚更多的钱。
虽然这些货物都很紧俏,但是价格却不离谱,公平交易,童叟无欺,更是不在话下。这年头的商人大多都秉持着诚实经营的理念。倒不是他们天生的品德高尚,而是商人作为一个民,要想长久做生意,必须有一个好名声。名声坏了,他们的生意就做不成了。他们不是官商,没有垄断背景,没有了名声,就失去了一切。
在生存压力之外,他们这么做,也和魏霸只收他们少量的运费有关系。他们跟着魏霸的战船一路从南而来,魏霸负责保护他们的安全,还负责提供食宿,却只收取了很有限的费用。对这些商人来说,魏霸的船队就是可以移动的旅馆、大市,提供了最全面的服务,却只收最低的费用。他们的成本低了,当然可以把价格降低一些,让顾客感受到更多的实惠。
难得的商品,合理的价格,辽东人怎么可能不心动,怎么可能不趋之若鹜。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很开心,比如本地的商人就不怎么开心。他们的生意都被这些外来的商人抢走了,在辽燧城外的临时集市热火朝天的时候,辽燧城里的市场却门可罗雀。
商人们坐不住了,凑了一笔财,求见镇守辽燧的大将杨祚,请求他出兵驱逐城外的商人。。
杨祚没有见这些请愿的商人,他和从襄平赶来的密使公孙修密切注视着城外的动静。他要保护太子的安全,哪里心思去管这些商人。
公孙修和那些商人差不多,也非常不安。魏霸深入到辽燧,摆明了没有将燕军看在眼里,如果不出兵反击一下,似乎有损大燕的威风,可是真要出兵,他又怕中了魏霸的圈套,损失更大。
没办法,魏霸现在有装备了马铠的骑兵,连幽州刺史毋丘俭都成了阶下囚,他哪里还有底气说一定能打败魏霸。
“难道就这么看着”公孙修问杨祚道:“若是任由魏霸在此买卖,我大燕岂不是尊严扫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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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3章悖论
杨祚一本正经的劝告道:“太子安危事大,臣等颜面事小。太子在此,臣不敢妄动。”
公孙修瞥了杨祚一眼,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杨祚不敢出战,并不是因为他这个太子在这儿,而是因为杨祚没有取胜的信心。没错,魏霸只有七八千人,骑兵估计不满千,但是魏霸名声在外,白狼山之后,他的威名已经传得近乎神迹,据说乌桓人信奉的白狼神都现身向魏霸磕头了,普通老百姓谁还敢和他过不去。
魏霸是神将,是上天派来的战将,他战无不胜,所有和他对阵的人,都将成为他的手下败将。他之前的战绩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在这种情况下,没有绝对优势的杨祚不敢出战,以保护太子的安全重要为借口,也就可想而知了。
公孙修想出战,可是他也不敢。
想出战,是想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证明自己这个太子是合格的。这大概也是父王派他来辽燧的目的之一。可是他同样清楚,打赢了当然是好事,可是打输了会很丢脸,还不如不打。
辽燧是襄平的西大门,是真正的战略重地,驻有精兵近万,胡骑三千,按说有足够的优势,但那只是一般情况而言。面对魏霸,他们不敢按一般情况来判断。
想来想去,他们能做的只有呆在城里,不仅不敢出战,还要守好辽燧的城门,以防魏霸攻城。
打仗打到这个份上,也真够窝囊的。
公孙修非常郁闷,都快憋出内伤了。他几次想命令杨祚出城一战,可是看到那副崭新的马铠,他所有的雄心壮志就会化作一洼雪水,冰寒彻骨。
对于通晓骑战的他来说,马铠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了。
辽燧城西十里,有一个三面环水的高坡,魏霸的大营就扎在这里。
秋风渐起,辽东的风显得特别凉,特别劲,吹得大旗猎猎作响。长长的旄尾迎风飞舞,矫若游龙。
魏霸站在大旗下,举着铜管,看着远处的辽燧城,久久没有说话。
冯进有些惋惜的说道:“将军,杨祚不敢出战,我们要白来一趟了。”
“怎么能说白来呢。”魏霸放下铜管,摇摇头:“与大战一场相比,让杨祚不敢出城,是更大的胜利。”
“将军说得对,这说明我们已经从气势上彻底压倒对手了。”诸葛直附和道:“这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乃善之善也。”
“话是这么说,可是不打一战,总觉得不过瘾啊。”冯进揉着手腕,眼巴巴的看着远处的辽燧城。“在白狼山,你们大破毋丘俭,打得开心,我们跑了这么远,可是一箭未发啊。”
“文举,好战不可取。”魏霸半开玩笑的说道:“止戈为武,我们加强武力的目的是为了和平,而不是为战而战。白狼山一战,本意不是为战,而是为了耀兵威,让乌桓人见识一下我们的手段,以后看到我们的商人时,尽可能的客气一点,不要把他们当成任意宰割的肥羊。你以为我们现在真的有实力横扫草原真要有这本事,我现在还呆这里,还废这么大的周章直接攻破襄平,捉了公孙渊。”
冯进咂咂嘴,有些遗憾:“这么说,我们水师终究还只是个辎重营,大战的时候只能在旁边看看啊。”
“那是因为对手没有强劲的水师,你们这才无用武之地。”魏霸安慰道:“水师不能上岸,骑兵不能下海,这都是没办法的事。不过,真要论起来,水师的战场还是要比骑兵大。有了战船,才能漂洋过海嘛。战马再快,也跳不过海峡。”
冯进笑了起来:“那我可就等着扬帆四海的时候了,到时候,你可不能说天下平定,可以铸剑为犁,放马南山。”
“你愿意,我都不会愿意。”魏霸撇撇嘴:“国虽大,好战必亡,的确没错,可是我更看重另外一句话:天下虽安,忘战必危。家业越大,越是要防着强盗来抢,越是需要强悍的军队。”
“这话我同意。”冯进和诸葛直异口同声的说道。
“那是因为我们都是好战份子。”魏霸叹了一口气,坐了下来,手中的马鞭一指东方:“其实,我现在非常想到倭国去看看,看看那帮猴子进化到什么程度了,值不值得打一打。”
冯进和诸葛直互相看看。他们跟着魏霸时间不短了,经常听到魏霸提到倭国,可是他们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魏霸对一个根本没听说过的蛮夷之国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