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约而同向后就退。缪、郭二人瞅了个空档,互相扶持,眨眼间,已经冲出了重围。
前面拦路的,只有一个蒋也先了。他自知是自己不谨慎,把丞相的行踪泄露给了拜住一伙知道,幸亏丞相临时有事,改为貊高知院代其前往居庸,也幸亏护卫带得多,才没使这些刺客奸谋得逞,可自己若不能格杀或捉到一两名刺客,将功折罪,怎么好回去禀报丞相因此狠咬牙关,抖动长枪,对准郭汉俊胸口就是一枪刺下。
郭汉俊故伎重施,闪身挡在缪锐身前,拼着这枪刺入前胸,左手一探,已经抓住了枪身。他满身是血,望着蒋也先微微一笑,笑容却说不出的狰狞恐怖。
蒋也先吓得魂飞魄散,急忙弃枪后跃,一个跟斗跳离马背。郭汉俊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把缪锐扶上了鞍桥,一拍马臀,那马吃痛,撒开四蹄疾冲出去。
缪锐虽然身上也有多处受伤,浑身酸软,却哪肯就此舍他而去才要跃下马来,忽听身后弓弦响处,两支雕翎同时插入了背心。他一口鲜血从嘴里喷出来,眼前一黑,就此不省人事了
第十七章是何根脚好官人
入秋以后,天逐渐黑得早,却亮得晚。缪锐这一晕厥过去,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等再睁开眼时,天光已经大亮了,估摸着已经到了第二天的辰时。他发现自己俯卧在路边一片乱草丛中,身下好大一滩血水。
这里的地势较为开阔,但自己距离官道也不过一两丈远,野草也不算高,竟然没有被敌人搜到捉去,也真算是异数。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突然感觉后背剧痛难当,眼前渐渐模糊,几乎再要晕去。强自摄定心神,想要聚力于气海中,却只觉得膻中、丹田,全都空荡蕩的,四肢百骸,无一处不痛。
伤口似乎又崩裂了,自己虽然感觉不到鲜血涌出,却觉得神智逐渐模糊起来。他不由得暗忖道:“遮莫我便要死了么大王遣来的人尚未见着郭汉俊生死不明未能杀了扩廓反元大业未成遮莫我便要死了么”正感伤痛,忽然隐约听到附近传来一声轻呼,接着,似乎有一只手抚上了他的额头。
缪锐咬着牙昂昂头,想要重新睁开眼睛来看。“你且莫动哩,我去寻人来救你。”听声音象是个年轻女子。缪锐心底长叹一声,疾提真气,挣扎着说道:“要死了救不活的”
那女子似乎已经俯下身来,听声音和他挨得很近:“休多讲话,你还在流血哩我这便去寻人来”“这位大姐,你且莫走,相助我一事,”缪锐的脑子突然清醒起来,赶紧说道,“你,你替我往健德门内白云楼北的一品楼去,去”
那女子问道:“一品楼,我晓得的。去做甚么”缪锐喘着气回答道:“一品楼,去等一人,一人几日后的辰、巳二时,他会前来须每日去等”女子追问:“怎生的一人,我却如何识得”缪锐长吸一口气:“你上得二楼,面朝东,要好末茶来吃,却将茶洒一些在桌上,蘸了画一个圆他自会上前来问”
那女子的声音似乎颇为激动:“问些甚么”“他问:阁下莫非自南方来的么”缪锐咬咬嘴唇,竭力使自己头脑清醒一些,回答道,“你却答说:南路哪里得通我自溯江转道川中过来的。他说、说:如此,涪州姓朱的,是阁下至、至亲了”
缪锐提起自己最后一点气力,长长地喘息道:“你听他答得对了,便、便将我怀内的佛像佛像予他切记,切记告劳”那女子答道:“我应允你便是,且休再言语,再多言语真个要死哩。”
“死死”缪锐把要说的话讲完,不禁长出了一口气,“你再请他打听一人的下落未知是死是活哩那人唤作、唤作唤作甚么”他头脑昏沉沉的,竟然想不起来郭汉俊的名字,声音不禁越来越是微弱。那女子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只当他在问自己的姓名,于是凑近一些,回答道:“我叫雪妮娅。”
缪锐脑中猛然象是一个巨雷轰响,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抓住了仍按在他额头上的那女子的手:“你你是蒙古人”
“不,”那女子答道,“我是回回。”“你、你不”缪锐双目圆睁,两眉倒竖,口中喃喃说道,“你休你且”声音越来越低,终于把手一松,就此一暝不视了。
雪妮娅吓了一大跳,转头跑开几步,却又停住了。她本是正当妙龄的少女,经得事少,生活单调枯燥,对遇到缪锐这件事,却感觉非常新鲜刺激。更何况已经答应了对方要帮他去等人,怎好出尔反尔她大着胆子转回来,避开血迹,小心翼翼地去缪锐怀中掏摸,果然被她摸到了一尊小小的金佛。
“这个想是汉人哩,他们汉人也是要土葬的。”她听缪锐是南方口音,于是心里这样想着,就在附近捡了一些土块,盖在缪锐身上。官道上冷清萧条,许久也不见有人来,但雪妮娅还是心中惴惴,不知道若撞到别的人,可该怎样解释才好。胡乱遮盖了缪锐的尸体,她就逃跑一样向大都城奔去。
可是才跑了几步,就感觉双足酸软,与其说是累的,不如说是吓的,再难以迈开大步。就这样走走歇歇,等到进了大都城健德门,已经日落西山了。她在路边茶馆买了碗茶,一口气喝了下去,才算勉强镇定了心神。
雪妮娅父亲艾布所开的馆子清真居,是在城东崇仁门内居贤坊的西北角上。馆子并不大,但因为靠近国子监,有些蒙古和回回太学生爱他这里面点做得好,课余常来坐坐,生意倒还算红火。不过等到雪妮娅终于走回来的时候,禁街的头遍锣刚刚打过,店堂里已经剩不下几个客人了。
伙计吉巴儿迎上来:“小姐怎恁早晚才回来,东家一直叨念着,休要出了事哩。”“我爹,”雪妮娅向里屋努努嘴,“等着我么”吉巴儿回答道:“答失蛮请他吃饭哩,路程远,怕是今晚赶不回来了也。”
雪妮娅松了一口气,赶紧逃回自己的屋子里,关上屋门,解下外面披风,从怀里摸出那尊小小的金佛来。自己答应了那个陌生人,要把这佛像交到某个人手里的,可是这是异教的偶像呀,若是让爹看到了,可怎么办她正琢磨着把佛像藏在哪里才好,突然听见有人“咚咚”地敲门。
“小姐,小姐。”听起来吉巴儿的声音有些慌张。雪妮娅不知道出了甚么事,赶紧把金佛顺手塞到自己枕头底下,然后一边问着:“甚事情这般惊惶”一边去打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