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心弦一颤,收紧了抱着她的手臂。
他们现在共乘一骑,正朝着「龙潭」走去。
万壑松爬山如履平地,倾城坐在阿楠身后,未曾感到颠簸。可是,当他的手交叉按住她坚实的小腹时,马背忽然剧烈颠簸起来。倾城听见阿楠呼吸加速,看到她眼角洋溢着水汪汪的柔情。
倾城明白了,给他带来安稳的不是万壑松轻盈的步履,而是阿楠的神功。现在,她心乱了,激动了,平坦的旅程就变成了崎岖起伏的险途。一个小小的触摸,可以让拥有钢铁意志的女武神心乱,倾城心中不由生出了每个男人都不会拒绝的自豪,他只能真心喜爱两类女子,强大的,或者柔弱的。
阿楠无疑属于前者,就像水月和纳兰婉容。
然而她的内心世界又与水月截然不同,她没有不切实际的野心,甚至没有值得一提的理想,她以征服者自诩,内心里却又渴望被征服,她骨子里是多愁善感的小女人,这就很像温妮莎和李璧华了,甚至像女娲娘娘,难怪倾城着迷。
万壑松飞身纵过一个山沟,阿楠单手执缰,另一只手按住倾城紧抱着自己腰肢的双手。
这小小的触摸让她感到了生活的快乐,心想,假如永远这样在一起,其实也不错,可是倾城愿意吗
他还有春江水月呢。
她的心刺痛起来,极力不去想那个女人,只有她自己才最了解自己──她绝对不会与任何女人分享同一份感情,尤其是春江水月。她会把这个誓言坚持到底,哪怕失去倾城,哪怕死。
万壑松飞身纵上一块突兀斜出的岩石,楠勒住马缰,万壑松长声嘶鸣,人立而起,身子一顿,稳稳的立在岩石一角。
回首远眺,雷泽全境尽收眼底。
阿楠的目光跨越雷泽,奔向草原,奔向苍天汗国都城的方向。
她问倾城:「人活一辈子,到底为的是什么呢」
倾城此时正在凝神观察布满岩洞的基地,他捕捉到了神异的一瞥,正努力把握,期望捕获更多。
楠的问题他听见了。天呀,多么庞大的问题哪世间所有的学问,不都是围绕着这个问题运转的行星吗
他该怎样回答才不会让她失望呢
倾城三心二意的想了一会儿,吞吞吐吐的说:「活着为了什么每个人都不一样吧或者为名,或者为利,为权势,为女色,总之,人因欲望存在,说得好听点就是理想。」
「达到理想又怎样呢人活一辈子,最终不还是一个死只要死了,一切就都结束了,众生平等,一如出生之前。生与死正如一段被分成两份的环路,出生和死亡就像连接生死的两扇门,死后一片虚空,人生就像两扇门之间的走廊,紧走,慢走,终归要回到虚空。
「与生相比,死才是永恒。名利也罢,权势也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争来争去,又有何用。既然如此,又何必为了短暂的生而存在呢反正最终都会回到永恒的死,或许早早结束生命才是最理智的选择吧。」
「闭嘴吧,女人」倾城冷冷的说,「世人0十之八九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着,没有理想,没有追求,他们逆来顺受,随波逐流,人人都想过去死,可是不行,不是不敢,不是不想,是不甘心。
「痛苦海洋中的一滴快乐,就足以支持他们活得津津有味了,品尝那一瞬间的快乐,就是他们生命的全部意义,你应该像他们那样,这对你来说,远比在思想的泥淖中挣扎更幸福。」
「你根本不理解我的想法你只会侮辱我、折磨我、伤害我你这个恶棍、恶魔──恶心透顶的家伙」
「哈哈别逗了,阿楠,我比你了解你自己。你是思想上的弱者,你理所应当被更强劲的思想征服,你需要的不是健全的人生理念,而是一个先知,他将蒙上你的眼睛,用缰绳套住你的脖子,用鞭子抽着你走,死也罢,活也罢,未来的事你别想,先知会给你指出方向,你就等着鞭子抽在你身上,然后闭上眼睛向前冲就对了。
「这个先知就是我。我说的可是大实话,虽然不怎么好听,你现在当然不肯承认,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相信我所说的一切。」
「你疯了你确信不是在开玩笑」楠听出倾城的嗓音不对头,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我说什么了」倾城一脸茫然。他刚才心不在焉,根本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你刚才说」
「原来如此」倾城突然打断阿楠的话,兴奋的叫道,「你看那里──」他遥指基地。「从高处往下看,雷泽基地分明是一个女人的雕像啊」
「你才看出来了啊。」
接着,阿楠就开始讲述那两位伟大的工程师的故事了。当然,故事还有一位女主角,她就是楠的老师「雷仙子」。
巧仙人迦林、毒仙师高阳、雷仙子娥眉,一百多年前,这三个金光灿烂的名字,还没没无闻的躺在毗卢寺俗家弟子的花名册里。
三个人系出同门,都是龙象法王的入室弟子,兄妹三人从小一块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佛门净土也禁不住与日俱增的情谊。
楠说到这里,倾城问:「迦林和高阳都爱着娥眉是吗」
「我首先得说明,这是个俗套的故事。」
「可以让我猜一下后来的故事吗」
「猜对了就亲你一下,错了,就把你从这里踢下去。」
「你放心,我不会故意猜错的。」
楠扁扁嘴,伤心的说:「叶美人儿啊,你又勾引我揍你了。」
雾霭缭绕的山脚下,遍布着无数小小的光斑,雷泽基地沉睡在湖泽环抱之中,有如一个女武士,她睡在红影斑驳的枫树林里,像是披着一件火红的战袍,湖泊的碎片就是铠甲上的钢铁鳞片,一只丹顶鹤倏然飞起,在她唇角画下一抹洁白的笑纹,恍若一个陈年的梦。
倾城找到灵感,他说:「两个男人喜欢上同一个女人,娥眉左右为难。」
楠亲了他一下,说:「她哪个也不喜欢,她被他们缠得没办法,只好离开毗卢寺,跑到雷泽来隐居。假如她真的喜欢其中任何一个,何必独身整整一百多年呢。」
「娥眉喜欢的是恶作剧,喜欢突然从人家背后冒出来,撕掉人家的手臂,又让新的手臂从人家身上像虫子似的长出来。有这么个精灵古怪的小师妹,两位师兄的日子想必很难过。」
「我师父的确喜欢恶作剧,你是怎么知道的有一次,她扮成陌生人敲开我家的门,然后突然把还是小孩子的我抓走,一路哈哈大笑,飞也似的逃走,我父亲高举宝剑冲出门外,只来得及看见一个淡在空中的背影。我像个玩具娃娃似的被她拎着,难受得不得了,我哭着喊着叫妈妈,她却大声说,小傻瓜,从现在起我就是你妈」
「娥眉很贪心,以为两个师兄都是她囊中之物,她不急着选择其中一个作为自己的丈夫,因为她知道只要一选择,就注定失去另外一个,她很想知道哪个师兄对她最好,为此想出了很多稀奇古怪的考验。
「多年以后,她开始后悔年轻时代的荒唐行径,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她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弟子身上,想让她获得自己未曾拥有的爱情。」
阿楠说:「这个弟子就是我啦。我被师父带到毗卢寺去,对着满院子光头和尚大声宣布:叔叔、伯伯你们好,我就是雷仙子娥眉的私生女站在她身后的娥眉看到举寺僧人皆面无人色,开心到差点疯掉。她拍手大笑,连说了三声过瘾。
「她这样一笑,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个恶作剧,只有两个人例外,那就是迦林和高阳,他们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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