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在眉睫的任务。
倾城与艾尔曾查看那「一线天」的地形,堪称险要无匹层岗迭巘,峻石危峰。陡绝的是峭壁悬崖,逶迤的乃岩流涧脉。时看云雾锁山腰,端为插天的高峻;常觉风雷乍起,须知绝地深幽。
雨过翠微,数不尽青螺万点,就在那崇山峻岭之中,一条栈道若隐若现,两侧夹着峭壁,古人之谓「剑阁天下险」,想来也不过如此吧
敌军两座大寨成犄角形守护着山隘,真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敌,自古以来便是勇士猛将的埋骨遗恨之地。
为了便于阻止帝国军进入,干达婆人在关隘附近把半切齐的嫩枝弯着插向地下,不久它就向四面八方滋生许多繁茂的小枝,茅茨和荆棘也密密地夹杂着丛生在里面,很快就长成一道城墙似的藩篱,为他们构成一条很好的防御工事,不但军队没法穿过,连斥候也难以通行,很难侦察到他们的行踪,而本地的干达婆人却可以来去自如。
宫奇夜晚遭遇的敌人,正是驻守「一线天」的干达婆部队。光凭宫奇的描述与五千精兵全军覆没这一事实,就可以估计出干达婆人的战力是何等强大了。想到即将与如此可怕的敌人交锋,诸将官都深感棘手,大帐内一时间寂静无声。
「纳兰将军,你久戍边关,可曾与干达婆人交过手」倾城首先发问,打破了沉寂。尽管身为文职官员,葫芦谷一战中,他已经逐渐适应了战场这一新环境,机敏犀利的头脑,也先众人一步运转开来。
面对众人垂询的目光,纳兰婉容一沉吟,摇头道:「不曾正面交锋。」
「正面」
「嗯。据我所知,干达婆人极少与军队正面作战。干达婆人男女老少皆通渔猎,不但是最好的猎人,同时也是最优秀的杀手。然而他们毕竟不是正规军队,倘若在光天化日下两军对垒」
说到这里,纳兰微微一顿,不经意的瞟了倾城一眼,似乎从他期待的神情中获得了鼓励,不卑不亢的接道:「纳兰不才,若以本部凤翔骑士团迎击,敢保必胜」
「可是将军方才也说了,他们是不肯正面交锋的。」新近归降的萨摩尔忧心忡忡的道。
「一线天驻扎了三万干达婆精英战士,人人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不但身手敏捷,更善使一种淬毒的吹箭,能在二十步内杀人于无形。当然,若是能与之光明正大大交战,这些鬼蜮伎俩者不足为惧,可干达婆人却又素喜夜战,族人天生夜视,怎肯自暴其短、光明正大的交锋更何况,族内首席巫师骨碌布渊,更是神通广大。宫奇将军昨夜败北,正是吃了骨碌布渊那老妖的大亏」
此话一出,连最沉得住气的艾尔将军也为之动容,问道:「骨碌布渊有什么本事,能左右沙场胜负」
纳兰也颇感诧异:「总不至于呼风唤雨吧」
倾城脸色微变,凝眉不语,他很清楚,魔力精深的法师,呼风唤雨并非不可能。难道说,在这北伐战场之上,竟会遇到这么一位高人倘若果真如此,凭自己一人的力量,能与他抗衡倾城再一次为自己把雷烽等人留在帝都城的轻率决策感到懊悔。
且不提他这里思绪万千,只见萨摩尔冲纳兰答道:「大帅有所不知,骨碌布渊的本领,莫说末将不甚明了,便是奥兰多提督,怕也摸不清他的山高水深。呼风唤雨我不敢说,改天换日,末将可是的的确确亲眼见到,决计不敢无中生有。」
众人面面相觑,大都将信将疑。
「萨摩尔将军所说的,应该不会有错。」倾城扫了众人一眼,说道:「大帅和诸位将军,可还记得宫奇将军所陷入的困境──那诡异的黑夜」
一语未了,几名将官已惊呼出口,艾尔面色一整,沉声道:「两军阵前,切忌长人志气灭己威风。宫奇将军身负重伤,神志不清,所言难免有些夸大之处,叶大人以为如何」
倾城脸一红,讷讷道:「大帅教训得是,小侄欠思量了。」
艾尔面色稍霁,又想开口,纳兰抢先道:「萨摩尔将军,方才你说亲眼见那老妖骨碌布渊施展改天换日的法术,此话当真」
「哪还有假」萨摩尔涨红了脸,急急的道出一段故事:「就是五月初六,那天恰好是奥兰多那反贼五十大寿,骨碌布渊与族长哈哈布里库同来庆寿。席间奥兰多向哈哈布里库敬酒,开了个玩笑,说是今日虽然热闹非常,只有一桩不美,便是酒席开得太早,太阳尚未落山,否则燃上红烛,月下交杯,岂不雅致。
「哪知话音方落,骨碌布渊抚掌大笑,起身道:这有何难,难得总督大人有此雅兴,且容老夫献丑如何奥兰多当然欣然应允。骨碌布渊又道:行这改天换日的仙法倒不难,却有一桩──须向总督大人借一支玉箫充当法器才可顺利施为。奥兰多忙令人取来家传至宝青玉箫,交给骨碌布渊,问道仙师打算如何施行那仙法,可要搭设香案法坛骨碌布渊笑道:老夫施法,何必如此麻烦,大人且入座畅饮便是,且听老夫吹上一曲金宫玉阙天仙庆寿赋,唤来夜色为大人助兴
「果不其然,骨碌布渊引箫吹奏,清扬的乐曲声中,空中忽的阴云密布,日光渐弱,仿佛风中残烛,一闪即灭。大厅中立刻暗无天日,真如夜幕降临
奥兰多又惊又喜,忙下令点燃红烛,夫人梅干达婆也雅兴大起,伴着箫曲盈盈起舞,满座宾客都看得陶然欲醉,一曲吹罢,骨碌布渊大喝一声拨云见日一语未了,天色倏的大亮,青天白日之下,唯有玉箫余音袅袅。
「至此之后,骨碌布渊便成了乌鸦领中无人不知的活神仙。昨夜宫奇率军追杀李华,反胜为败,想必多半因为对方有骨碌布渊坐阵,施出改天换日大法,将五千兵马困住,以致败北。」
听萨摩尔绘声绘色的一将,众将都脸色大变。
艾尔沉吟半晌,忽又问道:「既然骨碌布渊有如此高强的本领,为何甘心侍奉奥兰多若能说服他弃暗投明,不但北伐少了一个大敌,我军更多了一位强有力的助臂。」
「大帅此计虽佳,可依末将之见,似乎不可行。」
「此话怎讲」
「大帅可知那骨碌布渊的来历」见艾尔等人摇头,萨摩尔又问:「诸位可曾听说过玄武有一位伽林仙人」
此言一出,纳兰失声道:「巧仙人伽林你说得可是夫瑞游牧联盟汗国的三世元勋、宰相──伽林仙人」
见萨摩尔点了头,纳兰神色更加凝重。艾尔将军也不由得叹道:「若是骨碌布渊与伽林仙人有瓜葛,定是夫瑞人派到乌鸦领监视奥兰多的代表。游说之计,的确不可行。」
「正如大帅所料,那骨碌布渊,乃是伽林仙人的得意弟子,二十年前在玄武大漠,与两个师弟夫瑞大将猛军、江海合称三太保。便是各族苗长可汗,也都怕他三分。十年前,受了老师与大汗之托,回朱雀经营本族战力,勾结奥兰多,野心勃勃,图谋帝国江山久矣当日女帝驾崩,乌鸦领倒行逆施,挑起叛旗,此僚出力甚大,如今帝国大军临境,奥兰多与夫人青雀本欲求和,又是骨碌布渊与他义子、干达婆族少主梅尔舒迪林一再挑拨唆使,鼓励了李华、莫里森联名上表,又向夫瑞人借了救兵,才逼得奥兰多不得不螳臂当车,忤逆帝国大军啊」
「萨摩尔将军说得不错」纳兰接道:「骨碌布渊的恩师伽林,自百年前夫瑞开国之日起,便是金帐可汗的幕后军师。累世位及人臣,权势通天,以至于他百岁寿辰之日,二世金帐可汗竟将玄武第一大河改名「伽林江」。俨然有万古长流与天地同寿之意。
「巧仙人伽林凭一己之力扶持夫瑞四大部落统一、建国,乃至成为玄武第一大邦,至今已一百二十年,据说仍精神矍铄,容颜宛若少年。可见世称之为仙人,绝非空穴来风近年来伽林不再出仕,隐居伽林江畔,故作出世之态,世人皆以为他飞升在即,不料百虫之虫死而不僵,竟唆使门下入境,图谋帝国江山,着实可恨今次若不能斩杀骨碌布渊断其爪牙,夫瑞人必定得寸进尺,贪得无厌」纳兰向来极少发言,这回却一反常态,慷慨陈词,满座将领皆击节附和。
倾城暗自纳闷:想不到纳兰对玄武的事这么了解,看来,军中关于她本是玄武天狼人后裔的传说,果真是空穴来风,事出有因了。想到此处,下意识的望了纳兰一眼,只见她雪肤红唇眉目如画,哪里有半分像狼但有一点却与结义大哥罗喉相近──眉宇间透着一股刚毅的神采,叫人不禁心折。
受了纳兰的激励,众将纷纷请战,愿引援军攻打「一线天」。
艾尔不为群情所动,沉声道:「此役固然势在必行,却万万不可轻率急躁一则我军劳师远袭,人马疲惫,对手却以逸待劳严阵以待,此时出击,殊为不智;二则盟军动态尚不明了,倘若我军先行击下一线天,盟军却又久久不来会师,岂不腹背受敌」
一番话说得众将哑口无言。艾尔见大家都无异议,展颜一笑:「现在让我们好好想一下,除了强攻之外,可还有更好的法子攻下一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