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金山卫行宫南,杭州湾海面,一艘挂着海军飞龙行雨旗的战船驶过金山北岛炮台。这船吐着滚滚黑烟,靠着船身两侧的巨大车轮前行,该是轮船,可前后各立一根高高桅杆,又能升帆而行。舵台也很奇怪,居然在船前高台上用铁板围起来的小屋子里。
就在这小屋子里,大洋舰队总领孟松海问:“有问题么”
身边的少年军官正是李克载,他打量着前方的船桅,脸上的疑惑怎么也难消解。回答也很不利索:“这应该是没问题吧。”
嘴上不肯定,肚子里更在叫唤:“要么就干脆是风帆,要么就靠蒸汽机,各弄一半算什么啊”
孟松海似乎懂腹语。或者本就有同感,无奈地道:“蒸汽机经常出毛病,这帆只是救急用的。是啊,挡了炮角,只好多装炮,又变回去了。”
李克载暗自呻吟,父皇还真是思路广呢。给他栽了个秘书使常事的内职不说,还把他调到大洋舰队禁卫巡队的战船上当见习航海长,调就调吧,怎么弄到这么一艘两不靠的怪船上了
“船长稍后才到,你就代理一下吧,这船暂时就是你的了。”
孟松海也光棍了,再不理李克载的感受,把这古怪家伙就这么丢给了他。李克载是纠结。可他的四个同窗却兴奋不已,他们分别担任见习枪炮长、帆缆长、轮机长和巡查长,尽管只是见习。岗位上还另有负责人,但这艘船与其说是执行巡查任务,还不如说是陪太子历练的游船,船上的官兵都算是太子侍卫,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说,这艘名为“宁绥”号的战船等于就是他们这帮死党的家当了。
“终于能单独管着一条战舰了”
“这只是船,不是舰,在海军里连护卫舰都算不上”
“可以啦,还用的是蒸汽机,海军里最先进的战船”
“没高高的三桅大帆。数十门大炮,这算什么战船啊”
宁绥号靠上金山中岛码头,孟松海下船,目送上司登上威武雄壮的巡洋舰,同窗们各有心怀地吵了起来。
六百料,两桅。两台蒸汽机,八门两寸炮,八门四斤炮,四门六斤飞天炮,五十枝火枪,船员一百四十人,机器驱动时速最快十二节,风帆驱动时速最快六节,机器风帆联动没试过,烟囱吐出的热气会熏坏了船帆。
李克载默念着这艘船的数据,就觉得这玩意就不该在海军里存在,可大洋舰队禁卫巡队的战船全是这玩意,还是父皇亲自过问定下来的,圣心难测啊。
大洋舰队禁卫巡队的任务是巡查杭州湾,跟金山三岛炮台动静结合,负责东京金山一带海域警备。金山卫行宫西北就是未央宫、东西两院和政事堂,加上行宫本身,直到金山三岛,陆海都是禁区。李克载领着这职务,近似在前明京师三大营里从军。
跟这怪船比起来,想到自己的秘书使常事一职,李克载忽然觉得,就算只是条小舢板,如果能不兼那职务,也是满心畅快。
中廷是连接内外廷的管道,秘书使是秘书监长使杨适的助手,负责整理文档,同时附递通政司本章相关资料。李克载这个秘书使常事是秘书使的助手,算不上官员,但却能接触到军国大事,已是国务决策的外围人员。父皇把他丢到这个位置上,用意不言自明,是告诉天下,他李克载要开始历政了,这就是立太子的前兆。
还好,父皇还让他以海军职务为主业,秘书使常事只是兼差,只需要协助秘书使完成每旬常报就好。
“要怎样做才能算个好太子呢算了,还是先解决怎样做个好航海长的问题吧。”
战船离开金山中岛,破浪前行,李克载也终于定下了心神,如果不能专注于眼前之事,那就无法操控未来之事,这是他自小养出的心性,海军学院里,导师们也是这么训诫的。
宁绥号开始了第一次巡航,自金山中岛向东,检视过繁忙的龙门港海域,查看商船以及龙门海巡的巡船有没有偏离航道,威胁禁区。商船和巡船纷纷挂旗致敬,但他们敬的是战船的海军身份,并不知道,这艘怪船上载着未来的太子。
虽然回不到之前西洋舰队那种氛围,置身炮火冲天的战场,感受空气的嗡鸣,大海的荡动,但李克载心中却是宁静而充实的,因为他对自己手头上的工作很有自信,指挥战船航行而已,话又说回来在杭州湾里还能搁浅迷航,怕九泉之下的林老将也会气得从海底冲出水面,跑来开除他的学籍吧。
没人把他当太子。这该是他心情越来越放松的原因。同窗不说了,船上的官兵都是禁卫出身,一个个都是孟松海和禁卫署于黑脸亲手挑出来的,肯定再三吩咐过。除了要紧时刻,寻常就只把他当作见习的少年海官。这些禁卫执行得相当彻底,就连带他的航海长,都没称呼过一声殿下,而是满口直愣愣的“见习李克载”
也是,这帮估计都是天刑社的官兵,脑子里只有皇帝。只有天道若李克载现在不是代理船长,那航海长多半要跟在西洋舰队时的帆缆长一样,喝令他去刷甲板了。
宁绥号懒洋洋地完成了东面海域的巡视,折回西面,驶过金山下岛炮台,李克载还颇有闲心地一一数清楚了炮台里的炮口有多少。之后拦下一艘渔船盘查,就是当天最忙的事了,那艘渔船坏了舵。在李克载的指挥下,宁绥号把它拖到了金山中岛去维修,渔民们感恩戴德。满口称呼着“小将军”,让李克载心头暖暖的。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李克载因老夫子去世的伤痛,因即将当太子的惶恐也渐渐消散,但到了十月十一日,该他去金山卫行宫中廷干“兼职”时,他又紧张起来。
“殿下不须干什么,林秘书会把常报做好。看后签押,然后就可回后园见娘娘了。走吧,臣带殿下去常报房。”
看出了他的心思。秘书长使杨适和颜悦色地解释着,让李克载又松了口长气,这等于是放假呢。
“多劳长使了”
对这个已跟在父皇身边二十多年的亲随,李克载是很尊敬的。国人都说贾昊吴崖是皇帝的哼哈二将,在李克载看来,这个杨适。再加上通政司长使李灿,两人更是父皇的门神。他们几乎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才干平平,但心性如石,品行端正。二十多年如一日,不躁不骄,就只干好上情下达和文书事务,从没听说过两人借职揽权干政,更没收受过人情贿赂,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办得到的。
跟这二人比起来,父皇的前肆草堂文书,那位曾经以豆蔻年纪上公堂控诉官府的才女李香玉,心性就差得多了。只给父皇当了三年文书,就再受不了辛劳,跑去金陵女子学院当女教谕了。
对了,那李香玉本是要跟什么曹沾订亲的,结果不知出了什么事,到现在还拖着,眼见都是快二十岁的老姑娘了,母亲每每说起姐姐李克曦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李香玉都被搬出来当挡箭牌
跟着杨适去常报房的路上,李克载的心绪也胡乱飘着。
还没到常报房,他的“上司”林敬轩就迎了过来,一番客套后,就算是上了工。
中廷秘书监主要分报房和档房,档房就是文档库,报房则是“业务部门”,再分特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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