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开紧急军机会议,调度各部兵马,同时审查各地防务,尤其是大沽口和山东登莱一线,警戒南蛮自海上进击。批阅各省督抚奏折,安抚地方和朝堂之心。召见宗室王公,强调局势仍在掌握,不日南北将宁。
面上的,里下的,一连串事务忙下来,几乎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之前雍正每日就要忙六七个时辰,经常靠道士炼制的丹药来振作精神,而这两天更是把丹药当糖片吃。
有了些精神,脑子稍微清醒了,赞叹贾士芳那般道士炼制的丹药真是神效,雍正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他懊恼地一拍大腿,怎么这事居然都忘了这才是最要紧的
晨色初显,一脸倦容的茹喜进到养心殿,见雍正这副模样,心中也是一酸。她也知了武昌已失,南蛮大军正挥军东进,这两日求见了好几次,雍正忙得已没了条理,哪里有功夫见她。
“朕要你速速联络那李肆,跟他说,朕把湖北和江西给他,他还要什么,跟朕好好谈,先停下兵马。他若是不停,朕就豁出这江山,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咱们南北就这么打下去,把整个天下打烂只要他收手,朕送上百年安宁,为了天下苍生,朕和他可以敞开来谈”
这话雍正已准备多时了,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是在这种形势下,这么急切地说出口。
雍正嗓子哑着,口齿有些不清,“朕要这话尽快、马上传给李肆,你能做到吗能做到吧,朕能信你,能靠你么”
话语模糊,却挟着这一国危难之势,重重压在心口,将茹喜揣着的三分怨意也压了下去。她眼角闪着泪花,凄声道:“这么多年了,皇上难道还信我不过”
不一会儿,这压力又从茹喜传到了李莲英身上。百度搜索,观看本书最新更新
“你带话不,你带人进宫,我亲自跟他说。”
映华殿就在紫禁城西北角落,带个陌生人进来不算难事,李莲英知道此事紧急,二话不说就出了神武门,对方似乎也知茹喜会有联络,一直候在神武门附近,不到半个时辰,一个汉子就被引到了一间偏僻厅堂,隔着一层竹帘跟茹喜相见。
“找你来,不是让你给中流传消息,而是要你直接给你们皇帝传话”
茹喜早失了通过军情司跟李肆直接对话的管道,中流报花十万两银子跟她搭上了线,她自然也只能用中流这条线。当然,她并不清楚,这个姓宋的暗牙,本就是军情司密谍,原本被中流收买,现在又被军情司“追加投资”,外加戴罪立功,已是中流和军情司共用的线人。
接着茹喜欲言又止,她本要将雍正的原话说出口,可话到嘴边,脑子却一个激灵。
雍正这番话能起到作用吗
显然不能,以她对李肆的了解,这家伙根本就是照着自己的步调走,之前在江西被痛打都不回头,硬是再熬了近半年才报复回来。而这报复显然也是蓄谋已久的,目标直指划江而治。
不,怕还不止,看眼下战局,李肆分明是有复宋土的企图。到底是复南宋还是北宋,就看代价多大。
雍正还不死心,觉得最多丢掉荆襄以南和江西,还在用鱼死网破的语气威胁李肆,人家已不是当年的毛头酗,而你手里已经没什么牌了
顽固、好面子、死不认错,比他老子康熙还要死硬
茹喜暗暗骂着,却是带着哀怜地骂,那又怎么样呢,总是她的万岁爷,总是她的四阿哥,她不能丢下他。
“转告你们的皇帝,这边皇上希望南北烽烟能平息下来,为表诚意,湖北和江西全让给南面。此外,陕甘和江南,特别是江南,如果南面能有合适的补偿,能让北面漕粮不短,也不是不可以商榷。”
“只要南面马上停下大军,我们愿意仿照欧罗巴人的规矩,或者是宋辽时的规矩,跟南面签立南北和约。南兄北弟,这都是可以的。”
“只要南面马上停下大军,皇上许了,可赐赔付军资银两,数目由南面提。”
“只要南面马上停下大军,皇上许了,可以开海通商,南北不禁来往。”
条条款款道出口,茹喜就觉自己举着刀子在脸上一刀刀划着,而那暗牙更是听呆了。
真想要李肆停下大军,就得拿出诚意,真正的诚意此时还能保住北面江山已是不错了,如果能换得南北安宁,三五十年后,到底谁笑到最后,这事可还难说呢。
我这是为你好,为满人好,为大清好
茹喜心底里默念着,心气涌起,脸上那火辣辣的感觉也渐渐消散。
“且记好了,这事你须得直传你们皇帝,若是转到报上,那可就要坏南北大事天下生灵涂炭,可就由你一念而决你若是办得好,以后北面之事,尽可以找我,我自会将北面朝廷和宫闱之事讲给你,由你向你的报社讨得名利。”
茹喜细细交代后,审视了那暗牙草就的手书,确认每一个字都是她的言语,再掏出一方印章,每行盖下。
接过印得红红一片的手书,看清那印章上是“雍正宸翰”四字,那被李莲英称呼为老宋的暗牙如梦初醒,真是雍正的交代
雍正要茹喜传递如此重要的消息,自然不会凭空无据,但他也没傻到留下自己的手书,就给了茹喜这方书房印章,由她盖章确认。雍正就觉茹喜还算可信之人,当不会有异样心思,更不会有自己的主见。
老宋将手书贴肉藏好,一脚深一脚浅地出了神武门,仰望刚刚爬上天际的旭日,心头忽然乱了。
这消息要是先放给中流,中流就真的砥定天下第一报的名声了。中流现在可不是简单的报纸,报纸内容有总编白小山带着一帮报人自己搞。报纸之下,是金融大鳄福建财团借报纸名声经营诸多业务,跟满清朝堂和地方的大员们都有沟通管道,已中介过大笔生意,否则也不会拿出十万两银子来打通茹喜这条管道。
如果中流抢先报出这第一手消息,报社董局许的三厘股份就能落实,而他老宋将是名利双收,前程
眼前正金光灿烂,却被他自己摇头驱散,他现在还是戴罪之身呢。之前给茹喜当刀子使,害得他这个暗牙也漏了底,光想着名利可不行,还得想着大义啊。
老宋招来伴当,急声道:“找顺风急递,要他们备齐最好的人马车船,我要亲自把消息送回去。”
惊天动地的大消息由北向南秘密传递,养心殿里,另一人正对雍正高谈阔论,题目也是“消息”。
“湖广乱局,谣言四起,已传遍京城,直隶和江南是何情形,可想而知”
“有云岳钟琪跟叔叔岳超龙串通,散湖北大军于常德岳州两处的,给南蛮留出战机的;有云鄂尔泰卖武昌于南蛮的;有云田文镜和鄂尔泰素不相合,鄂尔泰趁此机会落井下石的;有云西山大营也收了银子,跟南蛮在江西作戏的;更有云雍正怒喝:说径直地说更有云,是皇上卖了湖北江西,遣人在前作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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