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 420(2 / 2)

草清 草上匪 2271 字 2023-10-01

双方已近到六七十丈,这个距离直直瞄平的话,换成上甲板的八斤炮,炮弹也还是要打进水里。

一号炮手破罐子破摔,照着他的话,直直瞄住船身,猛拉炮索。

全神贯注地盯着,依稀能见到炮弹残影掠空而去,触上了对方船舷,然后没有然后了,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一二号两个炮手呆了片刻,跳脚道:“咱们这是在打神仙炮么”

连带也在挠头的测炮员,三人都不知道,此时范六溪座舰的炮甲板里,炮手们正瞠目结舌,变作了木偶。船身两侧是两个人头大的洞,地上还扑着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一个没了半边身子,一个没了脑袋,将阻拦这怪异力量的代价清晰无误地呈现出来,另一舷那个破洞沾着的血水碎肉更强调了这一点。

这是极为陌生的体验,跟刚才轰得炮甲板里碎木乱飞的炮击完全不同。像是一道雷电劈过一般,完全来不及反应,甚至都没看清那罪魁祸首的面目。

还没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不超过半分钟,波的一声脆响,船舷又开了一个小洞,一道黑影穿透船板,落在一门16磅铜炮上,这门三千斤大炮从炮车上跳了起来,抡倒了周围一片炮手,再重重砸在船板上,喀喇巨响里,径直落进下一层船舱。

整条船都沉了一下,炮手们摔成滚地葫芦,其中一个扑在什么东西上,被烫得嗷嗷乱叫,低头一看,像是一枚被从中截断,再将尾端拉长的大号铁橄榄。

“开炮全速射击”

赫赛冲进了炮甲板,对炮手高声咆哮着。

“使足了劲打绝不能让它缓过气来”

“大太太”上,罗五桂也高声呼喊着,此时前后两船划着弧线,都将炮火倾泻在了对方的头船上。后面的四条船正奋力迎上来,变之前的纵队为横队。但因为它们逆风,在对罗五桂这两条船形成围攻阵势前,还给罗五桂留出了丰裕时间来以二对一。

“这是范老大的船队吧,想法跟他们招呼一下”

跟着罗五桂一起投入海军的老部下心中有些忐忑。

“管他什么范老大,咱们现在是海军”

罗五桂嗓门更高了,可紧皱的眉头却泄出了他的杂乱心绪。

“就算是范老大在那船上,也要先把他干趴下了,再跟他说话,这是海上的规矩”

他咬着牙,对部下这般低声道。

罗五桂之前在香港海军学堂进修,接着忙于接船,对什么报纸也不怎么关心,大海才是他的世界,自然不清楚,昔日的领头大哥,已蹲在了刑部大牢里。

“大太太”和“二奶奶”对这条头船的夹击持续了一刻多钟,靠着斜桅的灵巧操控,始终把距离控制在五十到一百丈间,将上百发十二斤炮,几十发八斤炮的炮弹砸上了船,自身却只被十来发12磅到16磅的炮弹击中。

这一刻多钟的炮战里,两船的两门“神仙炮”作出了巨大贡献,它们的轰击几乎尽数命中,接近一尺厚的船板被利索地洞穿,在那条外形仿自盖伦船,搭着硬帆,载着12到16磅炮四门,佛朗机和大发贡三四十门的大船内部造成了严重的恐慌。

可这两门“神仙炮”的炮手们却没认识到自己的功绩,他们对自己只能在对方船板上凿出小洞的情形分外沮丧。

“朝着水线处打吧让他们分出人去勺水也好”

测炮员给他们打着气,炮手自我安慰说,总算能有点用处。

打了两三发,这机会也没了,对方的后船已经扑了上来,罗五桂招呼着僚船满帆,跟对方拉开距离。

英华海军的作战思路跟人力现状紧密相关,那就是非无必要,绝不打接舷战。罗五桂这两条小舰上不过三百多人,对方估计一条船上就有这么多人。

两条海鲤舰划过弧底,再逆风而上,跟四海船队并肩而行,准备再抢上风,依样画葫芦,啃住这个船队的某一条船,继续以多打少。

圣道二年十二月八日,东山岛外的海战持续了数小时之久,之前差点被袭击的福建商船队,一面派出小舟回东山岛报警,一面就在战场远处围观。他们船虽大,也有炮,却是薄皮大馅货,对付一般校盗还成,这种海战可无力搅和。同时他们也不能避开战场直接开溜,英华海军是胜是败,决定着这趟行程安不安稳。

炮声震天,硝烟如云团般浮在海面,观众都觉大饱眼福。

应天府,白延鼎步出刑部大牢,心中思绪纷杂,没上马车,就一身便装,带着侍卫在广州城街头溜达。他现在管着南洋舰队昆仑分队,此次本是回香港九龙湾,查看一批战船的装炮工程。借这机会请了假,准备在黄埔或者广州城内置下新宅。

回了香港,才知道范四海的事,托关系得了面会范四海的机会,一番交谈,心中很是沉重。

“不说我跟范老大的交情,萧老大跟他也有来往。之前海军在福建和南洋招的大批人手,不少也曾受过范老大的照应,我记得范老大的一个铁杆兄弟,叫什么五桂的,也投到了海军里。以咱们海军的立场看,范老大可不能真让工商总会给搞了”

白延鼎一边散步,一遍犹豫,想着是不是说动萧老大,直接跟皇帝进言。

刑部大牢就是原本的广州府监,紧邻满清的广东巡抚衙门,现在的应天府衙。不知不觉,白延鼎就溜达到了北面的越秀山,这里已被辟为公地,供城中市民游玩。

“此事非论功利,而是论公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昔日邓小田违法得诛,今日范四海必得伏法,否则公理何存”

“公理孰能外于人心人心即是公理范四海举义来投,事涉闽台乃至南洋人心向背此事就该以大处而论,以朝廷正朔和华夷人心而论”

“就算范四海有罪,也只该论皇英刑律颁行后的罪以他举义而投的功,功罪难道还不能向抵吗嚷着要他伏诛的人,你们扪心问问,是不是在为那帮奸商说话他们可是绝不愿见得外人危及他们把持的工商总会”

“你这是诛心,非君子之风咱们就事论事,范四海就是个海枭若是他能不伏法,小恶得惩大恶反赦,是不是也鼓励大家都为大恶啊”

喧嚣的吵嚷声涌入耳中,园林间的宽场里,正有无数人在辩论,听起来虽是两方人马,却各有说辞,显是来自多派。

白延鼎立在场外,听了一阵,原本对那力主严惩范四海的人满心憎恶,可听着听着,却觉出了几分道理。但同时为范四海辩护的人也有理有据,心头竟是乱成了一团。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