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卖的地,到年中地价涨了三成,他们觉得卖亏了,又来找价。契上分明都写了,即便要找价,也是越年再找的,这些人就是刁民”
“为什么不让让让了他们,小人其他地让不让其他地都让了,小人不是亏了么小人买这地,难道是为供养他们地价这般高,小人总得想着自己的本钱吧”
钟上位姿态谦卑,可满口商道,郑燮和曲江知县都没话说。本朝工商立国,讲的就是信和理,就这两字上说,钟上位确实没做错什么。
深查下去,勾结乡里巡检,威胁那帮佃户,收租时在斤两上作假,还四处行贿,谋求乡里公局局董,这些小动作是免不了的,也算不上什么大罪,但凡心性狭冷的地主都是这样。
跟着曲江知县查了几日,邓小田事件的起因也基本厘清了,郑燮就回了韶州府城,向程桂珏汇报。
“曲江知县在此事上有督察地方不严之过,也只是小节,钟上位虽有贪吝之行,在田契上哄骗无知小民,但法理上却难以惩处他。所以整件事情的性质,就是邓小田因事杀人,蛊惑作乱。”
程桂珏很利索地下了论断,当然,这只是他向法司递交的汇报,此案由法司直管的曲江县通判管辖,而此时邓小田还没抓捕到案,会怎么宣判还不清楚,程桂珏只是判定此案跟官府作为有多大关系。
郑燮很难接受这个结果:“此事官府,钟上位这地主也,只有邓小田等佃户有错。就杀人之罪而定,这确无争议。但根底不是钟上位贪吝,才逼得邓小田愤起的吗”。
程桂珏叹气:“钟上位虽然贪吝,可于法无罪,要说谁真正逼迫了邓小田愤起”
郑燮心头沉重:“那就是外省人和商人推高的地价。”
程桂珏摇头,递给郑燮一份报纸:“真正要担责的,是咱们官府,是今上。”
郑燮看着手里的正气,版首一行大字赫然醒目:工商食国
不仅标题,内容都依稀熟悉,恰似一两年前,人心大论战时的旧文翻了出来。唯一不同的是,这篇文章是以事实说话,广东地价比康熙年间普遍高了三四倍,而粮价却跌了两三成。逼得广东农人纷纷转种其他作物,由此负担的田物税也增加了不少。很多农人不谙新物种法,纷纷赔亏。还有一些作物,比如甘蔗,又因产量过大,蔗价暴跌,也亏赔无数。
“广东一省,破家农人累以巨万,虽抛田产得银,却坐吃山空,无谋生之技。外省及本省工商携银山而入,不止地价爆涨,百物皆涨。朝廷还颁矿令,更引得巨资买山置野,毁田停耕。此时种种,我辈读书人早有所见,早有所言,奈何朝廷誓言工商,不论农稼,事到如今,此国去处,又将是何般面目”
虽觉此文有些夸大,经了邓小田一事,郑燮读来,也觉不是全无道理,心中更是烦乱。是啊,早就说过,兴工商有百害,今上之前能多听一言,行事谨慎一些,多收束工商,也不至于出现眼前这般乱象。
程桂珏道:“文人言总有夸大,现今失田之人,还是有太多去处。工商不论,周边各省,乃至南洋,都有鼓励移家置产的举措。朝廷如今有钱,府县也有钱,都在大兴土木,百物价涨,也跟这些大事有关。”
郑燮忧虑地道:“终究是一番动荡,怕的是原本伏于暗处之势趁乱而起。”
他嘴里没说,心中却道,这正气,还有那专门揭官员底子的正道都是之前所谓的“圣儒党”,现在朝野统称为“儒党”,现在又趁势在鼓吹抑工商兴农,当然背后就是尊儒。而之前的“三贤党”,现在占据朝堂一半势力的“贤党”,会不会趁乱向今上要权柄白城学院一派,外加今上以三论而行于朝野,已成一学的“道党”,由今上亲掌,又会如何反击,这三党在此形势下的争斗,还不知会剧烈到何等地步
程桂珏见他发楞,摇头道:“此时已非彼时,就看这正气,也不是在说恢复旧治,而是在向朝廷呼吁重视这般乱象,这时势已难回头。”
郑燮道:“就如此文所说一般,大家最怕的,是不知前方通往何处。”
第二卷第四百五十九章都被逼上了梁山
泡书吧更新时间:201231621:22:52本章字数:4399
第四百五十九章都被逼上了梁山
英德县象冈镇外一处破庙,十多个衣衫褴褛的汉子正看着一个年轻人在庙子里踱步,他们眼中满是绝望和挣扎。
“四处都有官差,咱们该往哪去”
“邓哥,自首吧,咱们都替你求情,怎么也要保你个不死。”
“这一朝的官老爷总比康熙年月的守规矩,还有局董和小御史帮咱们穷苦人说话”
沉默没持续太久,汉子们纷纷出声劝着,这帮人正是以邓小田为首的闹租佃户。在曲江搞出人命后,仓皇南逃,还抢了一处巡铺,靠着熟悉山路逃到了英德象冈,可卫军和巡警四面围堵而来,接下来该往哪里走,连邓小田都失了方寸。
听得同伴这些话,他怒吼道:“天底下官府和富贵老爷都是一家怎么可能为咱们穷苦人说话你们都忘了,那何巡检不就跟钟老爷串通一气,三天两头来找咱们麻烦”
几天来风餐露宿,饥渴难当,人心早已惶乱,邓小田这话终于引爆了众人怒气。有人愤声道:“官府跟富贵老爷是一家,但终归还是要讲规矩的为什么跟咱们一村的其他人没遭这么多罪不就是你图着卖了田还可以找价,推着大家不去官府过契”
另有人也道:“是啊,反正那田名分还在咱们手上,去找法正,甚至去找咱们村的局董老爷,帮着对付那钟老爷不也是办法啊,你又非说他们全不可信,还要卖了咱们。”
邓小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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