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世宁错怪了欧礼旺,数百里外,澳门通往香山的莲花径,厚重木栅南面,挤着数千澳葡人。这些人个个满面污垢,形容枯槁,不少人拍着木栅,呼号连天,可木栅如山一般,没有丝毫动弹。
木栅后方,乃至木栅两侧山道上,上千蓝衣卫军持枪而立,警惕地看着这些葡人,枢密院广东卫司使周宁正跟另一位澳葡总督特使对峙。
“依照明清旧例,我们濠镜葡人完纳租税,事务自理,每一份文书都有存档,你们不能违反约定”
那位特使也是个神父,正脸红脖子粗地朝周宁吼着。
“现在只是封水闸,禁粮米,明天下午前,还没得到你们总督的正式回复,所有在濠镜里的葡人,都将被列为踞占我大英国土的盗贼,到时就不是我在这里跟你说话了”
周宁懒懒地一指远处海面,那里帆影憧憧,竟是一支舰队。
“到时就是我大英海军的事,他们可不懂什么谈判,他们只会用枪炮说话。数十艘炮舰,上万士兵,你们澳门人,每个人都能摊到足足的份量。”
对这蓝衣将官的威胁义愤填膺,神父哆嗦着在胸前划着十字:“主啊,原谅这些罪人吧,他们绝不是想当屠杀妇孺老幼的刽子手,他们绝不是要无理剥夺我们生来就居住着的土地”
周宁气得嘿嘿一笑,这逻辑听在他耳里,本已养平了的脾气顿时翻腾不止。
他不太清楚朝堂是怎么决议的,就只知道,朝堂要将澳门纳入香山县治,不再当是化外之地。在香山县设了澳门区,比照其他县下的乡镇区管治。
澳门总督马玉拒绝了,据说拒绝时的神态非常倨傲,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一般。
所以他周宁来了,带了两营卫军,同时断绝了澳门水路粮米。到今天已是第七天,他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才亲自出面,接见澳门总督派来的特使。
原本周宁觉得朝堂这事有些冒失,澳门葡人已在这地方住了百多年,虽然地方归华夏,但历来事务都是葡人自治,只要他们交了租税,服从英华,何必多事。
可现在听这神父的话,再看那些冲击木栅的葡人,一脸捍卫家园的“正气”,周宁就气不打一处来,他辨不清自己这怒气的根源,自己还是朝廷大员,更不屑跟这洋人争辩,就想挥手发落了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
手刚刚抬起,却被身边一个麻衣年轻人拦住,此人合掌闭眼,似乎也在祷告,然后睁眼,面色恬静地看向神父:“我的主说,你的主也如澳门葡人一般,暂居于华夏,哪来的名分,来判我主的子民有罪”
那神父呆住,脑子就转着“你的主,我的主”
见这麻衣人气质沉凝,眉宇间更飘着一股非凡气息,神父结结巴巴地问:“阁阁下是”
那年轻人抚着胸口,展开荷花般的清新笑容道:“在下是天主教主祭徐灵胎愿主赐你平和之气,抹去你的争胜之心,为澳门这数万葡人,谋得未来的幸福。”
他的笑容继续绽放为芙蓉:“在我主护佑下的幸福。”
第二卷第四百五十一章大扫除,以理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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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一章大扫除,以理服人
“我好像看到了道士的太极旗,道士怎么也跑这来了”
澳门南湾,憧憧帆影间,一艘海鳌级战船挂着舰队总领旗。舵台上,伏波军右营指挥使白正理放下双筒望远镜,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看错了什么。
“傻蛋,那是天主旗,不知道是老神棍还是小神棍跑来凑热闹了。”
南洋舰队副总领,香港分队统领胡汉山懒懒地训斥着白正理,然后打了个呵欠。
“收拾家当,明天就回香港基地。”
白正理一张脸顿时垮了下来:“胡老大,我可是给兄弟们打足了气,说这是一场恶战,怎么就要回去了”
胡汉山鄙夷道:“先不说你的伏波军,就说海面上这八艘海鳌船,十艘海鲤船。大小炮两百门,是用来整治那帮澳门洋人的么真要打,直接拉来哪怕是神武军的两个营,澳门还能活下一只耗子咱们这只是施压,展示军威,顺带演练封锁海域的章法”
他朝南面努努下巴:“咱们可不是真正话事的,各路神仙都在朝这里赶呢。”
白正理朝南面看去,一条挂着硬帆的海鲤船破浪而来。得益于萧胜的提议,把暹罗造船厂的海鲤船技术搬了回来,如今福建广东都能造这船。虽然没软帆船跑得快,但速度还是远超一般福船,再有首尾斜帆,操控性也强上一筹,在沿海官府、海关和商贾里广为流行。
这艘硬帆海鲤船的高桅上挂着大红白纹团龙国旗,跟上红下蓝,双龙出水的海军旗不同,这是官府旗,再看大旗后跟着的一串角旗,白正理读出了来人的身份:枢密院海务司南曹主事。他沮丧地叹气,心想还真是没得打了,来人还算得上是他们南洋舰队的上司。
枢密院海务司管的是海防事,现在分东曹和南曹,主要工作是协调海军、卫军下属的海巡以及沿海县府各方资源,保障海域安全。东曹管福建和台湾一段,南曹管南洋一段。虽然不是直接指挥南洋舰队,可一般事务用不用他们海军,南曹却有很大的发言权。
接着白正理纳闷了:“澳门又不是南洋,怎么南曹也跑来插一手”
胡汉山又朝北面努努下巴:“估计跟那些家伙有关。”
北面正有好几艘海船泊着,看船型和旗帜,都是不列颠人、法兰西人,甚至西班牙人的商船。白正理恍然,澳门这事牵扯着整个南洋的洋人,枢密院自然要来观察形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