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她能毫无阻碍地往前走了。
越过仍旧跪在地上哭成一片的丫鬟婆子们,关静姝慢慢走到了那白布旁边。
“母亲呢?”她问了句。
其实刚一进来她便发现了婆母不在,可方才她自己都被魇着了,自然没办法问出口。
那离她最近的一婆子便忙回了句。
“夫人伤心过度,听到消息当场便昏死过去,这会子还在正院躺着,已经叫大夫去看了。”
听到这儿,关静姝没再问下去。
深吸口气,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老侯爷早去了,如今宁成业也没了,宁夫人昏了过去,照着这光景看来,只怕一时半会儿好不起来,眼下整个侯府唯有她能顶事。
若不然,乔嬷嬷也不会着急忙慌地赶去关府请她回来。
丧仪、讣告、设宴、待客都要她去做,若是她也倒下了,这侯府便真的没人了。
思及此,关静姝指尖又往掌心里掐了掐,尖锐的疼痛袭来,短暂地冲淡了她心口处的疼痛。
“原本跟着夫人的眼下还是照旧伺候,夫人身边如今离不得人。外院伺候的也出去,这地方本就不大,不必都挤在这儿。内院的丫头仆妇今日轮值的名单拿来,再把人都叫了来,我瞧了后再安排差事。乔嬷嬷,再叫管事的来趟,如今大爷的事只怕京中知道的不多,叫他安排了人去送讣告发丧。”关静姝说着又吩咐云隐,“灵堂便设在东苑,夫人如今在正院养病,别扰了她。”
交代完这一切后,她才转头,看向那一直跪在前面的,原本跟着宁成业一道出去的小厮。
“你把今日的事原原本本跟我说一遍。”
此时她仍站着,声音听上去也没什么特殊情绪,可偏偏当她垂眼,看向那小厮时,让对方惊出一身冷汗。
“少夫人,小的,小的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小厮自知有罪,自然不敢有丝毫隐瞒,马上便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了。
“……”半晌后,听得对方说完的关静姝才再次开口,“你说大爷去的时候手中紧紧攥着条穗子,那穗子在哪儿?”
照着这小厮所言,他虽陪着宁成业出府,可自己身份低微,自然不能入宫,因而便一直在朱雀门外等着,好容易等到了宁成业出来,却见对方面色十分难看。小厮心中好奇,便壮着胆子问了句,可话还没说完,便被主子一个眼神制住,霎时不敢多话。
原以为主子会直接回府,可在经过升平坊时,对方不知看见了什么,眼神一变,竟径直走进一家铺子,还嘱咐小厮在外等着,不要跟进去。
小厮自然不敢不听,便专心在外等了起来。
可等了小半个时辰也不见人出来,正当他按捺不住心中疑惑准备悄悄进去时,却听得那铺子里传出巨大的喊声,接着便是乱哄哄的叫声,说什么“死人了,跳楼了”,小厮原还没反应过来,等匆匆跑进去一看时,才发现那从楼上跌下的人,竟是自己主子。
“小的也不知在那铺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看见大爷时,他便已经没了气,满身是血躺在地上,手上还紧紧握着个穗子。”那小厮说着忙道,“那穗子小的也不敢随便碰,至今还在大爷手里攥着的。”
关静姝闻言双唇死死抿起,心中的情绪仿佛要冲破出来。
她慢慢转身,终于再次面对那被盖起来的人。
纤细的指尖攥住那白布的一角,接着一点点拉起。
——哗!
整片布被她掀到了地上,已经没了气的人便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这惊呆了一众仆妇,因为谁也没想到,少夫人竟会当着所有人面,将还未收拾遗容的大爷暴露出来。
乔嬷嬷见状赶忙上前想要说什么,却见少夫人猛地跪落在地。
宁成业是摔落致死,模样十分不好看,落地时脖子被生生扭断,因而半边头都凹陷,脖子连接处更是扭成了个诡异的形状,叫不小心看见这模样的人心中都突突一跳。
可关静姝却一点不害怕,她的眼神落在了宁成业已经发青的手掌上。
只见那僵硬泛青手指紧紧攥着一条檀木色的琴穗。
——那是出门前,关静姝叫他帮忙带的。
视线触及到那琴穗后,关静姝再忍不住,喉间一堵,双眸一酸,骤然落下泪来。
“阿业——!”
与此同时,皇城内,紫宸殿。
“你果真见那女人和宁成业一起进了铺子的雅间?”
看着眼前司部的暗卫,天子双眉紧皱。
“先前不是说找不到那外室吗?”
暗卫便拱手。
“回陛下,臣寻了一路才见了那女子的踪影,确实是见着她和靖远伯一道入了雅间,原是想等靖远伯离开了再去将那女子带走,可……”他说着顿了顿,“可后来靖远伯忽然坠亡,臣始料未及,当时便去雅间内去找,却没能找到那外室。”
“你的意思,宁成业坠亡,和那外室有关?”
“臣不敢妄自揣测……”
“无碍,你说说你的想法。”
那暗卫便应了声,接着道。
“依臣所见,靖远伯坠亡,只怕和那外室关系不大。”
“嗯?”天子闻言挑眉,“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