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道理说起来很繁琐,朱将军,我国的使节已经在舱里等你许久了,请让我来带路,这边请。”高翼岔开话题,引领着朱焘走入赵婉的舱室。
简单的给双方引荐之后,高翼立刻起身告辞。赵婉演戏的功夫还不高,有他在场,这位女博士老是不自觉的用眼角、眼色征询他的意见。为了让她表现自如,高翼只好让她放手而为。
晚饭后的这段时光是水手们难得的放松时间,高翼深明一张一弛的道理。水手们在囚笼般的舱室里,在茫茫无际的大海上飘荡了数天,如果不给他们一个舒缓紧张情绪的机会,很容易导致士兵们的精神崩溃,甚至发生海上叛乱。所以,最初晚饭后的休闲放松是高翼有意组织,而后养成了习惯的水手们便自发行动起来,这段时间,无论水手们怎么闹腾,只要不违反船上的纪律,高翼就听之任之。
船舱里,赵婉与朱焘的交谈还在继续。朱焘似乎对辽东的铁弗汉国有太多的好奇心,他从舱内的蜡烛开始问起,一直问到赵婉身上的衣饰细节,听说铁弗汉国最初是得到了一群工匠的帮助,才得以立国,故而在立国之后,这些工匠获得了自由民身份。他们的地位甚至在兵农渔牧之上,朱焘啧啧称奇。
舱内的几人正在交谈,甲板上的喧闹不时传入这间舱室。起初,那些声音不过是阵阵笑闹,而后来,那些声音中夹杂了各种音乐,有羌笛,有洞箫,还有一种说不出名字的乐器,声音极其嘹亮高亢。与此同时,木制的舱板上不时传来有节律的舞蹈声。
朱焘皱了皱眉头,孙绰也面露不悦之色,按照他们二人的观念,大人们在进行交谈的时候,那些家仆、下人应该屏息以待,还要随时等候大人们的召唤。此刻喧哗声这么大,甚至影响到他们之间的交谈,这令两人很不自在。
在宁波的时候,接受黄朝宗的建议,高翼购买了六七名侍女,专门替赵婉摆排场,而后,高翼又特地把侍从高羚调往赵婉身边。此刻,朱焘、孙绰停止了话题,幸好有那些女侍来往穿梭,为两人斟茶填水,让场面不至于尴尬。
舱面上喧闹声越来越大,嘹亮的号角奏出欢快的调门,甲板上传来的舞蹈声咚咚咚响个不停。受自身观念的影响,正襟危坐的朱焘与孙绰又不能提起嗓门,喊叫着与使节交谈,故而两人失去了继续探究的兴趣,匆匆告辞。
甲板上闹得正欢,两人在舱口停了一下,留意观察这喧闹是否有意而为,却发现那些水手们似乎都很投入,有数个长相英俊的青年水手正站在场中心,给大家表演着胡旋舞。一名拿着铜号的小伙子正高举着铜号,摆出各种各样的姿势,将铜号吹得嘹亮欢畅。每一种造型都赢来阵阵掌声和口哨音。
送别两人的赵婉在舱口有意识的停顿了一下,等两人将甲板上的情形看清楚后,恰好音乐声告一段落。赵婉俯身建议:“两位大人,船长与舰队司令正在船头,我们是不是过去到船头看看风景。”
暮色渐起,水手们举着一个个纸糊的灯笼,正在往帆索上悬挂。朱焘举目向船头眺望,只见那位高大的将军正举手招呼刚才那名吹铜号的士兵,那人得到召唤,正一溜小跑的奔向船头。
朱焘爽朗的答应了:“好,左右也无事,便过去聊聊。”
众人走过去时,正好听见高翼与士兵交谈的话尾:“宫商角羽微,这我不清楚,但我知道有另一套记述乐谱的方法,根据乐音的相似汉语,把它称之为哆来咪发唆拉西七个音。
你能够根据音笛、羌笛的乐声自创铜号新曲,若再进一步,将那些曲谱用音符标注出来,这些美妙的音乐将不再口口相传,千年万年都将传送不息。如此,你也必将名留史册
嗯,闲得没事的时候,你可以试着捉摸一下,将那些曲调分隔成一个个音符。“
孙绰惊愕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确定五音的工作在西晋初年才完成,那是由荀氏门阀的大才子完成的。而这位胡人竟然将这个工作交给一个低贱的水手来完成,这是多么匪夷所思。
朱焘倒没注意高翼与那位吹号的士兵的话,他皱着眉头打量着甲板上欢闹的士兵。虽然他们一路行来,那些士兵倒也让开了道路,并举手及额,行铁弗汉国那古怪的军礼。但历来军队到了夜晚都要禁止点燃火烛,以防止引发火灾,同时,士兵们聚在一起欢闹不已也容易引发兵变或者炸营。尤其是在傍晚,这种行为更属绝对禁止。现在这条船上的军官不仅不管束士兵,反而站在一旁观看他们的打闹,这真是不可思议。
高翼这些士兵身在辽东,久与胡人打交道,甚至有些人就是从胡人军营里走出来的,他们大多数精通胡语,同时也沾染了很多胡人习俗。他们现在跳的舞蹈也来源于胡人。但魏晋时代,偏安一隅的东晋士人还没有唐代士人那博大的胸怀,故而,他们对这种轻盈灵动的胡旋舞,闻其名而不见其形,即使有人亲眼目睹这种新颖的舞蹈,他们也没向唐朝士人那样推崇。孙绰就是其一,他见到士兵们跳这种胡人舞,微微露出厌恶的表情,摇头不语。
高翼打发走了那位吹号的士兵,转身迎接朱焘与孙绰。“将军大人,您打算回船了吗”他微笑着问。
“是啊,”朱焘紧皱着眉回答,俄而,他忽然轻松地一笑,说:“听说燕国慕容恪治军以宽,其军营看上去松松垮垮,但实际防卫甚严,将士们也训练有素。高将军来自辽东,这也是学自慕容恪的军法嘛”
“慕容恪,我神往已久,可惜未得一见。”高翼马上转移了话题:“朱总戎,你亲来接应我们,我等感激不尽。小国没什么好东西,我叫孩儿们准备了10把刀剑,两副铠甲,些许小礼物不成敬意,望将军笑纳。”
那时代,官员们还没有拒绝别人送礼物的习惯。朱焘自持身份,没有勒索已经是他人格高尚,还很给高翼面子,现在看他这么有眼色,立刻欣然接受。独孙绰撇撇嘴,似乎嫌高翼的礼物太轻,数量太少。
“嘶”长长的吸气声不绝于耳,看着士兵们呈上的礼物,连孙绰这个文士也神色大惊。
这礼物不是太轻,而是太重了。锁子软甲历来是中国进口的重要奢侈品之一,在古代中国,一般只有军官才能穿贴身软甲,这种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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